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佛教現代化的意義

  「現代化」(Modernization)的觀念開始於西方,一般皆指從十八世紀後半期英國工業革命以來,所發生在科學、技術、社會、政治、經濟、宗教、思想、文化等各方面所引起的廣泛影響及變化過程;或者說,「現代化」是以科學技術為主導而引發國家社會的一連串變革,迅速擴展的結果,使得社會的各項資源,如人力資源、人口結構、教育內容、生活方式等重新的調配組合。例如,在生活上要求制度的現代化,技能的現代化,乃至於理念、思想行為的現代化等,其最後的目的則在追求最高的利益,和最大的經濟效益。從經濟領域來說,現代化的演變,表現在工業體制上,如高度的工業技術、精細的分工,及包括生產、消費、市場的經濟行為等日益走上專業化,並且使貨物、勞工、貨品市場益行擴張及複雜化。在政治方面,統治者不斷地尋求被統治者在政治上的支持,政治的潛在影響力,逐漸散布到社會廣泛的團體裡;平等的要求日益增高,社會運動及政治組織等新問題持續地形成,新的團體也被持續的引入中央政治領域。這些問題、利益與要求,逐漸影響到中央政治制度、統治者的選擇,及主要政策的採行。而在文化領域方面,現代社會的特色,在於宗教、哲學、科學等主要的文化以及價值體系之日趨分殊;宗教的寬容或所謂文化的世俗化,逐漸形成顯著的問題,通識以及世俗教育更形普及,知識的追求成為專門科學機構的範圍;而與這些發展密切相關的,則是傳播媒介的擴張,對社會團體的影響力日增,這類團體廣泛地參與知識分子所開創的文化活動與組織,逐漸形成一種新的文化觀,它強調進步、改革、個人價值的重視,強調高度的自我適應力及個別性,講求效率,並且普遍地要求參與。這些都象徵著全球性新社會秩序的建立,已截然不同於以前傳統中央集權的君主體制,或刻板的文教、官僚制度。(注一)

  換句話說,就歷史的觀點而言,現代化是一個全方位,整體性的經濟、社會及政治制度的演變歷程,這一過程最早是從十七世紀到十九世紀在西歐和北美形成,而後傳入其他歐洲國家,並在十九、二十世紀傳入南美洲、亞洲及非洲。就亞洲來說,日本首先完成現代化,東南亞各國則繼起直追。中國方面,如清季的維新運動、洋務運動,民國的辛亥革命、「五四」、新文化運動等,都明顯受到此一近代新文明的衝擊。

  然而,「佛教現代化」則是最近幾年才喊出的口號,就自由中國的臺灣佛教而言,它可能代表著佛教對現代新科技文明的接納與應用。例如,臺灣佛教許多寺院及佛教團體,都已經普遍使用精密電腦、傳真機、私人轎車,利用空中廣播、電視頻道或錄音帶、錄影帶等最新科技產品,展開弘法布教的各項新興活動,嫻熟的駕馭如上各項新科技產物,已經成為現代佛教徒應具備的一項技能。另外,再從佛教的組織及管理上來看,由於知識青年的大批投入,因此亦帶進了現代化的管理學、經濟學、行銷學等以企業組織的運作方式,共同進行佛教制度化的管理經營,使得佛教在信眾的組織、佛法的推銷或新觀念的開發各方面,都發揮了最大的經濟效益。

  如上,前者新科技產品的接納,及後者近代管理科學的應用等二方面,最足以說明佛教已經走上了「現代化」。然而,太虛大師的時代,也就是八、九十年前,從清末光、宣年間,直到民國初期這一階段的佛教,正是接續晚明以來,傳統佛教最為黑暗窳陋的時代,雖然社會及政治環境已經逐漸呈現全面的革新,但是佛教卻還處在一個極其不容易溝通的社會環境中,例如,(1)有來自民間的歧視和誤解︰一般社會群眾仍然視佛教為戲劇小說中奸邪、盜騙、或閉隱、神異的神秘宗教;知識分子則視佛教為「滅倫逃世、消極隱遁」,視出家人為寄生社會不事生產的分利分子,反宗教、反迷信的情緒時有所起。佛教在民間普遍成為超薦度亡的鬼神信仰。(2)政治方面︰由於沿襲儒家知識分子的錯誤見解,所以政治環境對佛教的生存亦造成極大的威脅,民初的軍事戰禍之外,又有出現提撥寺院財產的管理政策(注二)。(3)就佛教本身來說,保守的叢林佛教仍然躲在封閉的圍牆之內,無視於急遽變遷的社會環境,甚至視社會的動亂為人生苦迫的無常現象,拒絕外來的改變。(注三)由於清末、民初的中國佛教,尚存在著如上艱難而不易突破的社會背景,所以當我們談論太虛的佛教現代化時,並不意味著它已經能嫻熟的運用現代化的管理科學,或者接受新顈的現代化科技;太虛的佛教改革運動,正處在中國新、舊思想的膠著階段,他改革的重點是︰民間觀念的啟導和傳統思想的轉化,佛教僧團制度的整頓,及僧伽教育的普及等朝向現代化的基礎工作。如何把正信的佛法落實到社會,引起一般人的普遍信解;改變傳統神鬼的信仰,使佛教成為人生的、生活的佛教,這是佛教走向現代化的重要過程,也是太虛改革佛教的新時代課題,老實說,這些課題都非常艱難。

  再者,就文獻上,太虛並沒有談到「佛教現代化」一詞,但是在其著作及其各地的講演文章中,他經常提到「現代中國佛教」、「中國的現代佛教建設」、「建立中國現代佛教」、「現代的中國僧制」(注四),或者說「施行現代僧教育,建成現代僧制,乃能應付現代環境」、「使現代的中國佛教適應於近代的社會思潮」(注五)等字眼,筆者依於太虛改革佛教的階段性模式,及其終極關注的目標為主要對象,故以「太虛大師的佛教現代化」做為本文的研究主題。

  其次,必須說明的是,所謂的佛教的現代化,太虛有他自己的一套說法,他的「現代佛教」是有所界定的。例如,他談到今日的佛教在適應社會文明的變遷時,強調必須立足於「中國的」及「佛教的」立場。舉例來說,民國二十六年,他在〈新與融貫〉一文中說道︰

以佛法適應這現代的思想潮流及將來的趨勢上•••則有一種新的意義,便是契機的意思。•••新,需要佛教中心的新,即是以佛教為中心,而適應現代思想文化所成的新的佛教•••是以中國二千年來傳演流變的佛法為根據,在適應中國目前及將來的需要上,去吸收採擇各時代、各方域佛教的特長,以成為復興中國民族中的中國新佛教。(注六)

  所以,很明顯,太虛將「現代」的佛教,界定在「中國的」、「佛教本位的」,及「契機」的原則範圍上,而與一般所為的「新潮流」、「摩豋」的意思有著很大的不同。追溯這一思想的來源,從其文獻我們可以發現,事實上,維護中國佛教為本位的思想,正是為了對治時代新文明所引生的病症,例如︰

  (一)民國二十四年,太虛在談到「怎樣建設現代中國的文化」時,他認為︰鑑於清末變法及民國革命以來,中華民族雖然力圖自救,但是卻愈救愈艱苦,不但最初排斥外來文化,固守傳統文化的策略是錯誤的,並且「五四」運動的拋棄固有文化而全盤輸入西方文化也是錯誤的,而「擇焉不精」的政策尤其錯誤。太虛認為這些都是未能洞察現代文化及中國文化的根本問題,所以他批評當時的政策︰(1)忽視根本的建設,徒作枝節的仿效,(2)沒有固有道德,以貫徹各種實業建設,(3)沒有現代科學工業的生產力,卻想建立現代的軍備;沒有現代意識組織的國民力,卻想成功現代化的政制。太虛對這種本末顛倒的政策,做了一個很好的比喻,他說這正如「欲令羸弱的、癱瘓的病人跳高競走,徒速其顛蹶耳。」(注七)所以根本的解決辦法,他認為︰「唯有切實看清了現代中國的需要,擇取中國五千年歷史文化及現代全世界流行文化的所宜,憑藉之以為基本」,才能創造「復興中國民族」的新文化。(注八)這是他針對清末、民初不能貫徹宗旨目標的政治方針而提出的呼籲,因此,民國二十四年太虛發表〈中國本位文化建設略評〉及〈建設現代中國和中國佛教的途徑〉時,皆強調建設中國文化必不可忘記了「中國」及「現代」二字(注九)。所以同樣的,他認為佛教的邁向現代化潮流,必須不能離開「中國的」及「佛教的」本質特性而別談佛教的革新或改造。

  (二)針對近代的佛學研究者,如梁漱溟、梁啟超、支那內學院師資等,沿習於社會風氣,專尚西洋、日本的考證進化論,而迷失佛教的實證立場所作的糾正。(注一○)

  (三)針對芝峰、亦幻等佛教中自命為「新僧」的激進分子,將「佛化」誤解為「俗化」,拚命於世俗化的改革運動,而喪失佛教立場的知識青年所作的糾正。(注一一)

  基於上述普遍出現的社會現象,所以太虛特別強調佛教的現代發展,須有本質上立足的重點,不可一味追求世俗化或庸俗化,而「異化」了佛教。換句話說,在太虛看來,佛教的現代化並不等於西化或世俗化,它的前提必須是以中國為本位的佛教立場,既不能偏離於中國,也不可以沒有佛教的特質。實際上,從本文以下各章節,可以看出太虛在融貫世間的學問知識上,最後的關鍵點都不忘再回歸到佛教的本位上來,這一點最足以說明他的改革佛教,與其座下一班自命為「新僧」的僧青年之最大不同。也因為如此,所以他的革新佛教,仍然沒有脫離保守的文化傳統,在「本位」的包袱下,無法完全的放下傳統而走向現代,故他的改革運動常常是既革新又傳統:對保守的傳統佛教來說,他是走在時代尖端的時新人物,但是就他所調教出來的佛學院僧青年來說,則太虛似乎又背負了太多的歷史包袱,使他成為「猶待檢討的新佛教人物」(注一二)。

 

第二節 前人的研究及本文架構

  撰寫本文涉及到的資料包括︰第一手直接文獻有舊版六十四冊,今合輯為三十二巨冊的《太虛大師全書》,及二十六冊的《海潮音文庫》;間接文獻,則有來自各地撰述太虛大師的紀念專文(注一三),尤其民國七十九年底八十年初,正好碰上太虛誕生一百周年紀念,港、台、大陸、馬來亞等華文佛教地區,再度出現大量討論其思想事業的專題論文(注一四)。綜合前人的研究,大致可以歸納為如下幾方面︰

  (一)有關人生佛教方面。「人生佛教」的研究,在數量上比較占多數,質分上亦比較精細而深入。如關於人生佛教的時代背景,思想來源,內涵意義及其時代特質的分析等(注一五)。舉例來說,有學者將太虛的「人生佛教」與印順法師的「人間佛教」加以區別,而特別強調兩者的差異性。如說︰「印順的『人間佛教』是為了補太虛『人生佛教』的不足(太過容忍佛教的天神化)而提出來的」(注一六),兩者最大的差異是︰太虛仍然存有敬「天」的色彩,而印順法師則毫不保留地徹底反對佛身的「天」神化,追究其背後真正差異的原因是兩者治學態度及教判思想的不同(注一七)。換句話說,太虛的人生佛教或人間佛教,糝雜著中國傳統的融貫思想,傾向於「法界圓融」的真常唯心論,而印順法師的人間佛教,則能夠灑落傳統包袱,不為民族感情所拘蔽,放眼於印度初期的大乘性空思想。(注一八)亦有學者,從時間上將人生佛教分為三個發展階段,即︰(1)民國七年以前,所提倡依五戒、十善為修持軌範的「人乘正法」,(2)民國七年到十六年,強調由「大乘漸階佛乘」,主張建立人間淨土的佛教特區,(3)民國十七年以後,正式提出「人生佛教」或「人間佛教」的名詞,在思想上,則逐漸轉為「即人生而成佛」的理論(注一九);另外,或有學者認為,太虛的人生佛教著重於中國文化思想背景,是融會儒家的人本主義和入世精神的產物(注二○);或認為人生佛教的特質著重於回應時代、契合時機、以人為本,強調人生現世的改善,其積極方面在建設人生,消極方面則針對當時「鬼的佛教」和「死的佛教」的偏謬信解,而提倡「人生佛教」以為對治。(注二一)這是近代學者有關「人生佛教」的研究傾向。

  (二)有關僧伽制度及僧教育的規畫。這方面的研究,例如有香光尼眾佛學院見諦法師的華順盛大學碩士論文《太虛大師與近代中國僧伽教育》(注二二);佛光山慈怡法師的《太虛大師的僧教育理想》(注二三),及中華佛學研究所我的前屆學長一耘法師的《大虛大師前期佛教改革運動之研究》(注二四)。

  (三)有關佛教改革與佛教現代化的問題。這方面有一九八七年芝加哥大學Pittman, Don Alvin的博士論文Mahayana and The Meaning of Morality: A Study of The Chinese Monk Tai-Hsu and hisvision for a modern Buddhism(注二五);及冉雲華教授的〈太虛大師與中國佛教現代化〉(注二六)等。

  (四)有關佛學專著及教判的研究。例如有聖嚴法師的〈近代中國佛教史上的四位思想家〉(注二七);霍韜晦的〈太虛「真現實論」略簡〉(注二八);方興的〈太虛的中觀思想〉(注二九);陳榮捷的〈太虛和尚的法相唯識論〉(注三○);郭朋的〈太虛的佛學思想〉(注三一)等。

  (五)詳細的傳述,則有早期續明法師的《太虛大師生平事[這-言+亦]》(注三二),印順法師的《太虛大師年譜》(注三三),聖嚴法師的〈太虛大師評傳〉(注三四),及收入「民國高僧傳」的〈中興佛教太虛大師傳〉(注三五)。

  以上是近代學者的研究中較具學術代表者,這些前人的研究成果,都給本文的撰寫帶來極具重要的參考和便利。但是,筆者亦發覺少數學者儘管發揚太虛的思想,有時卻反而模糊或誤解了太虛的原意,甚至將太虛所批評的對象,視為其本人的思想,或根本顛倒了太虛的主張、理論(注三六),這是引起本文寫作的動機之一,所以本文在討論其改革事業時,則儘量說明時代背景,及溯源太虛立意改革的環境因素,並不憚其煩的引原始文獻作輔助說明。原則上,本文的寫作,先經過長期的資料彙整,以第一手文獻《太虛大師全書》為主要研究對象,旁參以近代學者的著作,及與太虛相涉人物如歐陽竟無、圓瑛、諦閑、大醒、續明等之紀念文集做為背景的參考資料,依太虛的思想階段,及改革事業為經,時間年代為緯,而架構出其佛教運動的重點。大致說來,太虛的佛教革新工作,其重點包括︰佛教對環境的適應,改革理念的調整,僧伽制度的整頓,僧伽教育理想,及傳播為世界化的佛教運動等,而所有這些巨細大小的改革細節,其結果都不外想把佛教推向更符合社會、人群的現代化的佛教革新。同時,這樣的改革工作與民國初期的各種社會運動、政治運動都有依存、消長的密切關係。所以,本文在撰寫上分為四個主要部分進行,除第一章緒論及第六章結論外,其他如︰

  第一個部分,即第二章討論太虛由傳統佛學轉入現代社會思潮的過程,分析其接納社會主義和無政府共產主義的態度、內涵及時代意義,並說明其在理論及行動上,如何回應社會各階層的質疑?太虛的時代,正好是中國社會新、舊潮流針鋒相對的轉型階段:新思潮者,急欲擺脫傳統文化的束縛,全面擁抱西方文明;舊傳統者,雖明知西方科技的優勢,卻放不下淵遠流長的古老文明。太虛為屬於半新不舊的典型過度期的人物,社會主義或共產無政府主義的接納態度,是他轉化傳統佛學的重要關鍵,而這一方面的研究,近代學者尚少觸及,故也是筆者著墨較多的重點之一。事實上,太虛改革佛教的理念,其內心深層的革新意圖,不斷調整、出新的凸出風格,都與早期接觸社會主義思想有密切的關連;西方激進的創新文明,使他抽離了傳統中國的保守性格。

  第二個部分,即第三章談太虛的教理現代化問題,說明太虛如何改變傳統的弘化方式,進行其教理教義之新的詮釋。內容包括︰「佛化運動」的推展,華文佛典的分科編輯研究,及「人生佛教」的提倡等三個方面。教理的現代化詮釋,是太虛將佛教現代化的重心工作之一,因此本章進一步說明其現代化的推展模式。

  第三個部分,談第四章僧伽制度的革新。僧制的革新,也是太虛佛教改革運動的重點工作,本章將分別討論太虛的僧教育事業,佛教經濟資源的開發,及僧制的改革、調整等問題。例如,僧伽教育方面,包括僧教育制度的規畫背景、調整之經過,及其精神主旨的貫徹;佛教資源的開發,則檢討太虛因為寺產開拓工作的中斷及疏忽,佛教資源未能做積極的規畫和開發,終導致其經費枯竭,致使改革事業後繼無力,而功虧於一簣。關於僧制的改革,為避免與前人相同問題的重複,故本文僅從各種週邊問題,如法派、剃派的革除,僧格的養成,返俗的問題,僧俗角色的定位等,分別說明太虛理想中的僧團組織及其僧制藍圖。

  第四個部分,即第五章世界佛教思想與運動之推行。世界性的佛教聯合運動,或者國際性的學術與人才的交流,或教徒的聯誼活動等,是今日佛教朝向現代化、國際化的必然趨向,而太虛在八十年前就已經洞悉了這一趨勢,並且陸續在這一方向找機會進行。本章在其現代化的觀點上,繼續討論其中、後期,由改革國內佛教而逐漸走向世界性的合作運動,分析其世界佛教思想的淵源,運動的促成因緣,改革路線的調整,和思想重心的轉移等。太虛的國際活動,由日本到歐美,由南洋到印度,雖然未能實現其以佛法拯救世界的理想;但是,他首先打開世界性的佛教視野,強調學習梵、巴、藏、漢佛教經典語文的重要,試圖溝通巴利文系、藏文系佛教與中國佛教之關係,並建立今日世界性的佛教聯合模式,為現代的中國佛教必須面對世界這一點,指出一個正確的方向,這是太虛處在他保守、封閉的佛教環境中,一項很令人驚歎的智慧。

  以上是本文各章節主要的研究方向。換句話說,本文希望解決的問題是︰太虛進行了那些現代化的改革?放棄了那些傳統的束縛?他如何因應社會的變革,進行其教理的新詮釋?就今日佛教學術的研究態度上,太虛提供了那些理念和影響?並且,太虛經歷了曲折而漫長的改革歲月,那些值得今日吾人借鏡學習的地方?那些是太虛改革事業的侷限?不可諱言的,由於個人能力的有限及時間之限制,本文只是粗略的彙集太虛思想的概略,無法作思想的深入剖析:細微者,如涉及其與保守者圓瑛、諦閑等舊派人物思想之衝突、新舊思想的比較等,並未做進一步的釐清說明,這是本文不足的地方;其他,如太虛既傾心於世界主義,又捨不得丟下「本位」的中國傳統,或其與支那內學院師資之諍議等「情結」問題,均有待他日再作詳細的說明。


注 釋

注  一 「現代化」的定義,是一個比較複雜的問題,很難用幾句話說明清楚,詳細內容請參閱Weiner, Myron威爾納編,林清江譯Modernization: The Dynamics of Growth《現代化:成長的原動力》,(臺北:商務印書館,人人文庫.特六九,一九七四年)。及收於Concise Encyclopadia Britannica《簡明大英百科全書》的「現代化」詞條,(臺北:中華書局印行,一九八九年四月),第十二冊,頁五四六∼五四七。及Eisenstadt, Shamuel Noah艾森達斯撰,嚴伯英、江勇振譯,《現代化:抗拒與變遷》,(臺北:黎明文化事業公司,一九七九年)。前文各點,請參閱艾森達斯著,頁一∼五七。

注  二 塚本善隆《中國近世佛教ソ諸問題》(東京︰大東出版社,一九七五年),第八章「廟產管理案シ廟產興學運動」,頁二七五∼二八○。

注  三 冉雲華〈太虛大師與中國佛教現代化〉,收在《中國佛教文化研究論集》(臺北︰東初出版社,一九九○年),頁二二三。

注  四 請參閱《太虛大師全書》(以下簡稱《太虛全書》,臺北:善導寺流通版,一九八○年,三版),第十七冊,頁二一三、二一九、二七八;第二十八冊,頁四○九∼四一一;第二十九冊,頁一○六;第二十七冊,頁二一二。

注  五 〈己卯日記〉,收在《太虛全書》,第三十冊,頁四四九。

注  六 見〈新與融貫〉,收在《太虛全書》,第一冊,頁四五○∼四五二。

注  七 〈怎樣建設現代中國的文化〉,收在《太虛全書》,第二十冊,頁一二九。

注  八 同前書,頁一三○。

注  九 《太虛全書》第二十四冊,頁一三七∼一三九;第二十八冊,頁四○九∼四一一。

注 一○ 詳見本文第五章第二節。又例如民國十年,為糾正國內一窩蜂仿效西洋的考證方法,太虛曾作〈海內留心佛教文化者鑒之〉,民國十二年針對梁啟超的《大乘起信論考證》,太虛又寫了〈評大乘起信論考證〉。請參閱《太虛全書》第三十一冊,頁一一○七,及第二十五冊,頁二五∼三七。

注 一一 例如,民國二十六年太虛作〈新與融貫〉、〈復羅閣英居士書〉,及民國二十八年的〈答某師書〉,皆強調其「以中國佛教為本位」的不變立場,而駁斥新進分子的躁動與莽撞。請參閱《太虛全書》第一冊,頁四四四∼四五七;第二十六冊,頁八五∼八七,及頁二五八。

注 一二 例如芝峰、亦幻等曾編《人海燈》,假「天聲」之名,作〈新佛教人物的檢討〉。請參閱釋印順《太虛大師年譜》,頁四一八;及《太虛全書》,第二十六冊,頁二五九。

注 一三 《中華民國六十年來佛教論文目錄》(臺北︰中國佛教會文獻委員會印行,一九七五年)。

注 一四 例如,香港法住學會曾於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至三十一日,舉行「太虛誕生一百周年國際會議」;馬來西亞舉辦「太虛大師學問與思想研討會」;中國大陸有《閩南佛學院學報》的「紀念太虛百年誕辰」學術專刊等。國內分別有佛光山舉行的學術論文發表會、善導寺和慧日講堂舉辦的「紀念太虛大師百歲誕辰座談會」等。以上各項論文,部分轉載於《佛教新聞周刊第二十六期至三十二期(臺北︰一九九○年元月份至二月份);《法言雜誌》第二卷第一期(香港︰法住學會,一九八九年十二月至一九九○年元月),或《太虛誕生一百周年國際會議論文集》(香港:法住出版社,一九九○年),及各該會之學報專輯。

注 一五 同注一四《法言雜誌》。

注 一六 見楊惠南〈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該文曾轉載於《諦觀》雜誌第六十二期(臺北︰一九九○年七月份),頁三八。

注 一七 同前注,頁四四。另外,印順法師在其《印度之佛教》一書中,提出其佛法的抉擇體系是︰「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宏闡中期佛教之行解,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見《印度之佛教》(臺北︰正聞出版社,一九八五年,再版)「自序」頁六。而太虛在〈再議印度之佛教〉一文,也談到他抉擇佛法的準則是︰「基佛世之淳樸,握持馬鳴、龍樹、無著之一貫大乘」。見《太虛全書》第二十五冊,頁五○。前者,立本於印度初期的大乘性空思想;後者,則試圖圓融中、後期空、有的大乘佛法,充分表現兩者教判思想之差異。

注 一八 以上詳細資料,請參閱注一六楊惠南文,及江燦騰〈從「人生佛教」到「人間佛教」〉,載於《褔報》(臺北︰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至一九九○年元月六日),頁六六∼六七。但是以上作者亦不否認太虛所提倡的「人生佛教」與印順法師提出的「人間佛教」,都是同感於當時佛教的衰微,為挽救中國佛教、關心現實社會而提出的對策,兩者對於時代與中國佛教的關懷則一致。

注 一九 游祥洲〈太虛大師人間佛教的理想〉,載於《佛教新聞周刊》(臺北︰一九九○年元月十五至二月十一日),第二十七期到第二十九期。

注 二○ 同注一四,《太虛誕生一百周年國際會議論文集》(香港:法住出版社,一九九○年)。

注 二一 同前注。

注 二二 釋見諦《太虛大師與近代中國僧伽教育》,一九九○年,該書現存香光尼眾佛學院圖書館。

注 二三 釋慈怡〈太虛大師的僧教育理想〉,載於《普門雜誌》(臺北︰一九九○年三月份至五月份)。

注 二四 該文已於一九九一年六月撰寫完成,現存中華佛學研究所圖書館。

注 二五 該文收藏於芝加哥大學圖書館,可透過國際百科檢索察知。

注 二六 冉雲華〈太虛大師與中國佛教現代化〉,收在《中國佛教文化研究論集》(臺北︰東初出版社,一九九○年)。

注 二七 釋聖嚴〈近代中國佛教史上的四位思想家〉,收在《從東洋到西洋》(臺北︰東初出版社,一九九二年,三版),頁四五三∼四六六。

注 二八 《法言雜誌》第二卷第一期(香港︰一九九○年四月份)。

注 二九 實際上該文僅為太虛〈法性空慧學概論〉之整理,請參閱《太虛全書》第七冊,頁七六三∼八四二。該文轉載於《佛教新聞周刊》(臺北︰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一九九○年元月七日)。

注 三○ 陳榮捷《現代中國的宗教趨勢》(臺北︰文殊出版社,一九八七年),頁一五一∼一六一。

注 三一 郭朋〈太虛的佛學思想〉,收在《中國近代佛學思想史稿》(成都︰巴蜀書店,一九八九年十月,第一版),頁一一○∼一九○。郭朋最近又撰寫《太虛思想研究》一書(臺北:圓明出版社,一九九六年)。

注 三二 釋續明《太虛大師生平事牽》(臺北︰大乘精舍印經會,一九八六年)。

注 三三 釋印順《太虛大師年譜》(臺北︰正聞出版社,一九七七年,三版)。其他,印順法師尚著有多篇紀念專文,收在《華雨香雲》(臺北︰正聞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九版),頁二七七∼三四八。

注 三四 釋聖嚴〈太虛大師評傳〉,收於《學佛知津》(臺北︰東初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修訂版),頁二三五∼二六六。

注 三五 民國高僧傳〈中興佛教太虛大師傳〉,收於《海潮音》第五十卷三、四月合刊,(臺北:海潮音雜誌社,一九六九年)。

注 三六 例如,有學者認為︰「太虛過度強調佛教以『人類』為中心」,「獨斷地論定『人類』是佛教的中心」(見同注一九,第二十九期,頁一六三)。事實上,剛好相反的,太虛在很多地方都強調「佛出人間,以人間為重心可,局此人間而不存餘眾生界,則失佛法特質,不可不慎!」他甚至糾正印順法師「以阿含『諸佛皆出人間,終不在天上成佛也』片言,有將佛法割離餘有情界,孤取人間為本之趨向,則落人本之狹隘。」太虛認為提倡以人為本,而忽視餘趣眾生,則未免把佛法弄得太狹隘了,如他說︰「倡言人本主義,陷佛法於世教俗學之淺狹,忘佛法對一切眾生之深廣立場,亦成偏失。」以上詳細資料,請參閱《太虛全書》第一冊,頁四三九∼四四○;第二十六冊,頁二八四;第二十五冊,頁五二;及第三十一冊,頁一二八一。佛經中常以人類為有情界的重心,這是普遍而眾所共知的事實,並不因為太虛提倡「人間佛教」,才特別凸顯他強調「人類」的重要性。況且,從以上引文及《全書》的許多地方,皆可以看出太虛對「餘界眾生」一視同仁的關懷。其他誤謬,請參閱本文第二章第二節,注八一;及第三章第三節,注五九。

注 三七 見本文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