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　　論釋惠敏一、前　言　　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之中華國際佛學會議是以「佛教的傳統與現代社會」為永久主題，第一屆（1990）的主題是「佛教倫理與現代社會」，第二屆（1992）的主題是「傳統戒律與現代世界」。第三屆（1997）為配合主辦單位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決定以「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The“Earthly”Pure Land and Contemporary Society）為主題，並以「傳統淨土思想的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Humanism in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 and Its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為副題。邀請臺灣（12位）、美國（11位）、日本（9位）、中國大陸（4位）、加拿大（3位）、斯里蘭卡（2位）、英、印、紐、韓、泰（各1位）等國家地區共46位學者，分為中文、英文、日文三組進行論文發表與討論。會議從86年7月19日下午開始至21日中午圓滿，在臺北巿國家圖書館舉行。開幕典禮時，李總統登輝先生親臨會場致辭，表示宗教信仰可以安定人心，充實精神生活，更是推行心靈改革不可缺少的動力。大會主席聖嚴法師於開幕辭中，希望在21世紀來臨之際，佛教能從思想層面反省，並與生活層面結合。　　東京大學榮譽教授平川彰博士之主題演說「淨土的現代意義」是從往生已成「清淨之土」與淨化、建立未成「淨佛國土」之兩層意義來分析。法藏菩薩發願建立清淨、威嚴、廣大的極樂淨土以接引眾生往生其所，令彼等修行而得正覺。若以緣起法為基礎的「無我之行」、「利他之行」，即是「淨佛國土」之行。　二、會議論文　　本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各場、各組的主持人、論文發表者、題目如下︰　　第一場7月19日〈六〉15︰50～17︰00 　　※A組主持人︰楊惠南　　　　1A1釋聖嚴﹕戒律與人間淨土的建立　　　　1A2李　杜﹕宗教的淨土與哲學的淨土　　※B組主持人︰Groner, Paul 　　　　1B1 Gimello, Robert M.: The Cult of the Manjusri of a Thousand Arms and a Thou sand Bowls’（千臂千缽曼殊室利）in T’ang Dynasty Buddhism（唐朝佛教中的千臂千缽曼殊室利信仰）　　　　1B2 金榮鎬Wonhyo’s: Conception of the Pure Land and Popular（Grass roots）Buddhism in Korea（元曉的淨土觀與韓國的庶民佛教）　　※C組主持人︰陳宗元　　　　1C1田中良昭﹕禪の淨土觀と現代の環境問題　　　　1C2沖本克己﹕禪と念佛　　第二場7月20日〈日〉8︰30～10︰10 　　※A組主持人︰許國安　　　　2A1林崇安：人間淨土的達成　　　　2A2楊郁文：佛法的人間性及現實性　　　　2A3梅迺文﹕從女性主義角度看人間淨土　　※B組主持人︰Kieschnick, John 　　　　2B1 Stevenson, Daniel B.: That this Realm may Become Like a Pure Buddha Land: Social and Cultural Aspects of Tsun shih’s Pure Land Liturgies（這個世界可以變成清淨佛土︰慈雲《往生淨土懺儀》的社會和文化層面）　　　　2B2 Tanaka, Kenneth K.:　Where is the Pure Land? Classical Interpretations and Their Contribution to a Contemporary Conception of the Pure Land（淨土在哪裏？─古典的詮釋及其對現代淨土觀念的貢獻）　　　　2B3 Pas, Julian F.: 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A Blueprint for Social Action（建立人間淨土的社會行動藍圖）　　※C組主持人︰許明銀　　　　2C1 木村清孝﹕蓮華藏世界の建立　　　　2C2 北川前肇：日蓮聖人における淨土實現の生き方　　第三場7月20日〈日〉10︰30～12︰10 　　※A組主持人︰高柏園　　　　3A1 楊曾文﹕人間淨土思想與不二法門　　　　3A2 陸　揚﹕論《維摩詰經》和淨土思想在中國中古社會之關係　　　　3A3 釋惠敏﹕「心淨則佛土淨」之考察　　※B組主持人︰McRae, John R. 　　　　3B1 Getz, Daniel Aaron: Tsung－hsiao's Lepang wen－lei and the Pure Land Tradition of the Sung Period（宗曉《樂邦文類》與宋代淨土宗）　　　　3B2 Welter, Albert Franklin: Yung Ming Yen Shou: Ch’an Master Pure Land Master or What? （Bodhisattva Practice and Pure Land Practice in the Writings of Yung Ming Yen Shou）（永明延壽︰禪師、淨土祖師或什麼？）　　　　3B3 Sharf, Robert H.: On Ch’an Pure Land Syncretism in Medieval China（中古時期中國的禪淨融合）冸　　※C組主持人︰郭瓊瑤　　　　3C1田村晃祐﹕自然法爾と「共生」の實現　　　　3C2三友量順﹕「佛教福祇」再考　　第四場7月20日〈日〉13︰30～15︰10 　　※A組主持人︰蕭振邦　　　　4A1 李志夫﹕從印度傳統論甘地之淨土思想　　　　4A2 游祥洲﹕五十三參與人間淨土　　　　4A3 杜繼文﹕中國佛教的淨土觀念與社會改革觀念　　※B組主持人︰鄭振煌　　4B1 Ven. Dhammananda K. Sri: The Task of the Buddhist Missionary（佛教僧侶的工作）　　4B2 Ariyaratne, Ahangamage Tudor: Application of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s in Contemporary Society（傳統佛教思想在現代社會的運用）　　4B3 Sivaraksa, Sulak: Buddhist Response to Global Development（佛教對世界發展的回應）。　　※C組主持人︰釋慧嚴　　4C1 三友健容﹕佛教における理想國土と現代社會　　4C2 藤本淨彥﹕淨土の傳統的概念と現代社會が直面する諸問題─特に日本淨土教の場合　　第五場7月20日〈日〉15︰30～17︰10 　　※A組主持人︰田博元　　5A1 方立天﹕人生理想境界的追求─中國佛教淨土思潮的演變與歸趣　　5A2 釋慧嚴﹕探究《無量壽經》的人間性思想　　※B組主持人︰Stevenson, Daniel B. 　　5B1 Groner, Paul: Japanese Tendai Pure Land Organizations in the Late Tenth Century（十世紀末的日本天台淨土組織）　　5B2 Stone, Jacqueline I.: The Ideal of Rissho Ankoku in the Nichiren Buddhist Movements of Postwar Japan（戰後日本日蓮佛教運動的立正安國理念）　　5B3 蓑輪顯量: The Pure Land Buddhism of Ryohen in the Kamakura Period.（鐮倉時代良遍上人的淨土佛教）　　※C組主持人︰高天恩　　5C1 McRae, John R.: Arguing from Silence: The Absence of Pure Land Buddhism in Bai Religion（默然之諍︰白族宗教中也沒有淨土佛教）　　5C2 Teiser, Stephen F.: Prayers for Rebirth: Beliefs about the Pure Land in Liturgical Texts Tun-huang（往生的祈禱︰敦煌儀規典籍中的淨土信仰）　　第六場7月21日〈一〉8︰30～10︰10 　　※A組主持人︰陸達誠　　6A1 龔鵬程；共創人間淨土──佛教的非營利事業管理及其開展性　　6A2 鄭志明﹕人間淨土與終極關懷──論傅偉勳的佛教生死學　　※B組主持人︰釋恆清　　6B1 Harrison, Paul Maxwell: Women in the Pure Land: Some Reflections on the Textual Sources（淨土中的女人︰對經典出處的某些思考）　　6B2 Nattier, Jan: The Realm of Aksobhya: A Missing Piece in the History of Pure Land Buddhism(在淨土宗歷史上消失的阿閦佛國) 　　6B3 Wawrytko, Sandra A.: The Lotus Sutra as Gateway to the Pure Land（法華經︰通往淨土的門路）　　※C組主持人︰梅迺文　　6C1 Crook, John Hurrell: Ch’an in the Western Paradise: the Needs of Westerners on Intensive Zen Retreat（西方極樂世界的禪︰西方人對精進禪修的需要）　　6C2 Levering, Miriam Lindsey: The Promise of the Pure Land: a student of Chinese Buddhism reads Jack Kerouac’s The Dharma Bums（淨土的展望︰一位中國佛教學者閱讀柯羅克小說法的浪子有感）　　6C3 Mukherjee, Biswadeb: Buddha’s Humanism Ideal means to desired goals（佛法的人文精神──方法論的研究）　三、研討成果　　今將各篇論文（以等編號注記）的要點整理成(１)經典中的印證與啟發、(２)歷史人物的經驗、(３)人間淨土與其他淨土觀之間彼此互動的經驗、(４)近代國際上推行人間淨土的經驗與建議、(５)推行人間淨土時應警覺之處等五個方面，綜合報告如下︰ (一)「經典」中的印證與啟發　　多數的論文都指出《維摩詰經》「心淨則佛土淨」之說是「唯心淨土」「人間淨土」之理論基礎〈2A1, 3A1, 3A2, 3A3, 4A1, 4A3, 5A1等），其意義是「心淨→行淨→眾生淨→佛土淨」的模式，亦即菩薩依十八種「淨土之行」令自與彼眾生皆「行淨」故說「行淨則眾生淨」。如是同行眾生（眾生淨）來生菩薩成佛之國土，故說「眾生淨則佛土淨」。因此，「佛土淨」的關鍵點在於「眾生淨」，從人（眾生）心、行為之淨化而實現環境的淨化。這也印證了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與「建設人間淨土」間的相關性。又從《般若》《法華》等大乘經典所說「發菩提心」之內容是「成就眾生，淨佛國土」（3A2）也可以看出「提昇人的品質（成就眾生），建設人間淨土（淨佛國土）」是菩薩之菩提心願。　　此外，不可忽略阿𦾟佛的妙喜國所代表初期大乘淨土觀（6B2），它雖然是讚美菩薩，但沒有輕視解脫道聲聞弟子。《無量壽經》的淨土觀是提唱有情世間之平等、器世間之潔淨、自業自得之止惡行善教育（5A2），並且可從淨土願經典出處探究女性可以往生，淨土中無性別之分的兩項主張（6B1）。蓮華藏世界是《華嚴經》之淨土，它是「蓮華觀」三昧之結果；以互攝互入故，此娑婆世界即是蓮華藏世界（2C1）。而《華嚴經》之善財五十三參之理念有助於人間淨土的正確發展（4A2）。從《法華經》的語言哲學、普遍性的佛陀以多層次之弘法形式、將人性作為佛性等方面，可彰顯《法華經》與淨土的後現代關聯性（6B3）。又，唐譯《大乘瑜伽金剛性海曼殊室利千臂千𣈥大教王經》融合密教之修持與華嚴教義，使具人間性。　　佛教的戒律是人性化、富人情味與實用性，以此可淨化自他之身、口、意三業，淨化社會（1A1）。人人以四念住自淨其意，依「心淨則佛土淨」之說，達成人間淨土（2A1）。有情雖處「五濁」，依緣生、減，皆可淨化。隨念「佛法」（現見的、即時性、來見的、導引的、諸識者各自當知功德，內存四無量心，外以四攝法，淨化人間（2A2）。總之，建立人間淨土是經典中傳統佛教人文精神的現代表現（6C3）。 (二)歷史人物的經驗　　印度的阿育王（約BC268～232在位）推行正法（如五戒十善、禪修），以建立人間淨土（2A1），他也認為關懷傳教對象的社會需要才是正確的宏法態度（4B1）。於五世紀創建的那爛陀寺是培養僧伽的國際機構，可作為現代僧伽教育的典範。　　宋代（960～1297）的淨土宗是位於唐代與近代間的過渡期，有些人物值得注意。例如︰永明延壽（904～975）以《萬善同歸集》、《受菩薩戒法並序》提唱「菩薩行」與「淨土行」的相關性·慈雲懺主（964～1032）基於「唯心淨土」「自性彌陀」的思想，認為往生極樂世界的條件需要重視「此世」的社會與文化經驗，從「淨業」與淨土的因果性而主張把淨土帶回人間（2B1）。天台宗學僧宗曉（1154～1214）之《樂邦文類》是收集有關淨土宗的經典、題銘、詩偈和傳記的重要資料；它顯示出如下的訊息︰宋朝前後之淨土宗是依附於其他宗派（大多以天台宗為主），從寺院轉入一般民眾的淨土社團是其活動的主流，並且別立淨土祖師系譜以反映其某程度的自主性（3B1）。　　有些日本淨土傳統不只是念佛，例如︰十世紀末的天台淨土宗「勸學會」研讀法華經也念佛，並且作詩的文人淨土組織；「二十五三昧會」本為推廣僧侶的禪修組織，後來發展成為也舉行淨土葬儀與法會儀軌的僧俗團體（5B1）。日本淨土宗法然（1133～1212）正視世間之凡夫性（人之資質），故提唱本願往生、口稱念佛的修行觀（4C2）。淨土真宗親鸞（1173～1262）提唱依佛力而往生的淨土是無為世界，是自然法爾之境地（3C1）；並且將「信心」即是往生淨土之體會作為淨土此世化、內在化的方法。良遍（1194～1252）則主張觀察染淨苦樂以培養慈悲心，先往生淨土才能利益他人（5B3）。鎌倉時代日蓮（1222～82）主張以《法華經》之提唱，將處於末法、邊地的日本，復興為淨土（2C2）；因此，他否定理想國土的逃離，應該改革現實社會，特別是為政者的意識（4C1）；並且根據大乘不二觀之「內在淨土」與佛教儀式可保護國家之信念，提出「立正安國」（建立正法安正國土）之運動，被後世的信徒作不同的詮釋，而推動社會改革（5B2）。 (三)人間淨土與其他淨土觀之間互動的經驗　　彌勒淨土、彌陀淨土、唯心淨土、人間淨土是中國佛教淨土思潮的演變與歸趣（5A1）。但是雲南白族佛教傳統中由於統治者以神聖政權自居，故無淨土佛教的流傳（5C1）。從敦煌儀規中，看出中古中國佛教（7世紀至10）世紀雖然淨土宗派（school）不存在，但普遍現象是不同階級的多數僧俗都發願往生極樂淨土而不排斥其他各類淨土（5C2）。換言之，發願往生淨土的宇宙論與念佛修持是中國佛教早期已有的普遍特徵，似乎不能將淨土宗視為獨立的宗派；因此所謂「宋末以後，禪淨融合」的通說值得檢討（3B3）。　　我們也可將「他方」的極樂淨土與「心淨則土淨」的禪宗的不同詮釋，當作隨順不同歷史背景之眾生需要（2B2）。主張人間淨土的禪宗依《維摩詰經》二不法門，雖強調唯心淨土，但不排斥西方淨土（3A1）。完成期之隱遁性禪宗表面上排除念佛，但隨著僧團擴大，向都巿發展，也以念佛作為接引大眾的手段（1C2）。主張往生極樂淨土者強調《維摩經》「心淨則佛土淨」之唯心淨土是實相的理論層次，只可欽羡，難以模倣，雖然貶抑凡夫覺悟的能力，但是從宗教實踐的角度，也是用以避免世人以「心淨」為借口而忽視修行，可謂用心良苦，也為宋元之後禪淨融合作了先導（3A2）。 (四)近代國際上推行人間淨土的經驗與建議　　要解決現代的環境問題，必須將現代人所追求之「競爭、擴大、支配」，即所謂基於「量」的「自我主張」的價值觀，轉換成「保全、協力、合作」，如《維摩詰經》「眾生病故菩薩病」之基於「質」的「共生」（1C1）。甘地提倡培養人的靈性的「社區共和」，主張中央權力不利靈性發展（4A1）。斯里蘭卡於超過10,000個鄉村推行全面覺醒義工運動︰Sarvodaya（Total Awakening of All）Shramadana（Sharing of Labor）Movement of Sri Lanka（4B2）。泰國推行精神教育運動（Spirit in Education Movement）以改善支離破碎的現代教育（4B3）。日本戰後三個日蓮佛教運動─「妙法寺」「創價學會」「立正佼正會」將「立正安國」詮釋為廢除核武器，全力達成世界和平（5B2）。西方禪修者藉團體心理治療過程更有效地為禪修閉關作準備（6C1）。美國作家Kerouac受到中國詩僧寒山之發，於小說中描寫兩位美國青年僧組出家團體「法的浪子」（Dharma Bums）遊化四方，以喚醒美國的自由真精神（6C2）。臺灣方面，以佛光山教團為例，說明「非營利事業管理」與企業之互動，共創人間淨土（6A1）。此外，「臨終關懷」運動能安頓個體現實存在，有助於人間淨土的實踐（6A2）。 (五)推行人間淨土時應警覺之處　　應該配合傳統的思想作為義理依據，否則不易分辨正邪（1A2）；也應有別於「人天善趣」，故除五戒十善外，必須實踐滅苦的方法（2A1）。因此應避免落入以真混俗，以俗亂真乃至僧俗錯置的陷阱（4A2）。韓國元曉大師（Wonhyo, 617～686）也認為當時庶民佛教過分重視「此方淨土」，可能減弱佛教信仰的宗教層面（1B2）。但是也不應該陳義太高，如印度甘地之理想，最終為現實社會世科學發展所淹沒（4A1）。　　此外，建立人間淨土若不關懷窮人的物質利益，則如於沙上建城堡（2B3）；也不可忽視宗教上兩性平等議題，例如︰女性出家、修證、成佛等，幫助婦女的自覺覺他（2A3）。由於先進國家財政赤字危機，不得不對既有的社會福利政策採取行政改革措施，但是「為一切眾生的福祇」的義務感，若能以「慈悲」「利他愛」基礎，今後社會福祇即使得不到制度與行政的維持也可能永續（3C2）。　四、結語與編輯緣起　　為對治中國佛教界偏於「超度亡者」與「超度鬼為主」的佛教發展，太虛大師（1890～1947）提倡「人生佛教」，其後印順導師（1906～）為同時也能對治偏於「超越人間」的神（天）化的佛教現象，希望能回歸現實人間的佛法本義，因此提出「人間佛教」。這種理念與運動成為今日臺灣佛教界主流，例如︰慈濟功德會、佛光山、法鼓山等擁有許多信眾的團體都以此為弘法利生活動的理論基礎。　　本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也是為配合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故以「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為主題。事實上，以歷史文獻為研究材料的國外學者並不熟悉「人間淨土」（為配合西方The Earthly Heaven的相當概念，試譯為The Earthly Pure Land）是臺灣佛教界的新趨向及其產生的背景；因此，特別加上「傳統淨土思想的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Humanism in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 and Its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為副題。但是，從國外學者所提出的論文來分析，除了大陸的學者們（3A1, 3A2, 4A3, 5A1）知道所謂「人間佛教」的來龍去脈，其他的歐美日本學者仍是將「傳統淨土思想」定位為往生西方極樂淨土的「淨土宗」，依此而論「其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若要考察國內外學者此種認知上差異的原因，除了是人文科學學者之研究對象是以歷史文獻為主或者資訊交流不足之外，或許是來自於「淨土」本身定義的問題。　　若依照平川彰博士之主題演說中所說「淨土的二層意義」，則不論從往生已成「清淨之土」（例如︰阿彌陀佛所成就的極樂世界）的意義，或者從淨化、建立未成「淨佛國土」的意義來看，所謂「淨土」不是「此地」而是「他方」（前者之西方極樂世界），也不是「此時」而是「將來」（後者之建立將來成佛時的國土）。因此，此地此時的「人間」是否即是「淨土」？這是值得深思的基本問題。現實人間的種種天災人禍與苦痛，如何是淨土？但也正因不是淨土，才需要我們發願「建設」人間淨土。　　大會期間，由於協辦單位國家圖書館曾館長及同仁們全力支援，使大會場地的使用非常方便，加上法鼓山工作人員與義工們無微不至的招待，與會學者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對臺灣人的待客之道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外，具有藝術性、鄉土性、互動性的歡迎晚會節目安排，例如︰呂麗莉等教授們的藝術歌曲、英語平劇、世界民謠與地方小調，視障朋友啄木鳥樂團的精彩演唱等，都令人感動不已；以及茶藝、書法、剪紙、麵人、臉譜等法鼓之夜的設計，讓國外朋友們在惜別會氣氛中感受中國文化的多樣性。　　近年來，西方國家由於政治、經濟與意識形態等因素，削減人文教學研究經費，尤其是東方宗教與思想的研究受到很大的衝擊，因而衰退。此種困境與難關，很需要東方國家來幫助推動西方在有關東方宗教與思想之研究、出版與支助舉辦學術會議。例如︰蔣經國基金會在國外之漢學研究上所扮演的角色。同樣地，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所舉辦的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也是一種提供國內外佛學者研究成果交流與人文情報交換的盛會，並且可以推動西方乃至大陸學術界對於佛學研究的重視，甚至可以擔負起如本屆國外與會學者所說「臺灣可作為佛學研究的發信地」的使命。　　大會總召集人聖嚴法師希望將此次會議成果，與關心這個主題的諸方賢達分享，所以囑咐中華佛學研究所，將中文組的論文彙集出版。此項任務理當由本次會議中文組召集人李志夫所長擔當，但是，李所長為提掖後進，謙讓予惠敏擔任主編。敝人才疏學淺，手足無措，只好借用〈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記第三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漢學研究通訊》63期，1997年）之拙稿，增補為本論文集的引論。對於此等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的論文，若有介紹不當或不足之處，敬請不吝指教。　　本書承蒙法鼓文化事業果毅法師與張元隆總經理慨允付梓出版，對於彼等對學術界的支持與鼓勵，特此致謝。　　願將人間五大洲，遍植淨土九品蓮。 1998年6月18日於中華佛學研究所

引　　論

釋惠敏

一、前　言

　　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之中華國際佛學會議是以「佛教的傳統與現代社會」為永久主題，第一屆（1990）的主題是「佛教倫理與現代社會」，第二屆（1992）的主題是「傳統戒律與現代世界」。第三屆（1997）為配合主辦單位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決定以「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The“Earthly”Pure Land and Contemporary Society）為主題，並以「傳統淨土思想的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Humanism in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 and Its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為副題。邀請臺灣（12位）、美國（11位）、日本（9位）、中國大陸（4位）、加拿大（3位）、斯里蘭卡（2位）、英、印、紐、韓、泰（各1位）等國家地區共46位學者，分為中文、英文、日文三組進行論文發表與討論。會議從86年7月19日下午開始至21日中午圓滿，在臺北巿國家圖書館舉行。開幕典禮時，李總統登輝先生親臨會場致辭，表示宗教信仰可以安定人心，充實精神生活，更是推行心靈改革不可缺少的動力。大會主席聖嚴法師於開幕辭中，希望在21世紀來臨之際，佛教能從思想層面反省，並與生活層面結合。

　　東京大學榮譽教授平川彰博士之主題演說「淨土的現代意義」是從往生已成「清淨之土」與淨化、建立未成「淨佛國土」之兩層意義來分析。法藏菩薩發願建立清淨、威嚴、廣大的極樂淨土以接引眾生往生其所，令彼等修行而得正覺。若以緣起法為基礎的「無我之行」、「利他之行」，即是「淨佛國土」之行。

二、會議論文

　　本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各場、各組的主持人、論文發表者、題目如下︰

　　第一場7月19日〈六〉15︰50～17︰00

　　※A組主持人︰楊惠南

　　　　1A1釋聖嚴﹕戒律與人間淨土的建立

　　　　1A2李　杜﹕宗教的淨土與哲學的淨土

　　※B組主持人︰Groner, Paul

　　　　1B1 Gimello, Robert M.: The Cult of the Manjusri of a Thousand Arms and a Thou sand Bowls’（千臂千缽曼殊室利）in T’ang Dynasty Buddhism（唐朝佛教中的千臂千缽曼殊室利信仰）

　　　　1B2 金榮鎬Wonhyo’s: Conception of the Pure Land and Popular（Grass roots）Buddhism in Korea（元曉的淨土觀與韓國的庶民佛教）

　　※C組主持人︰陳宗元

　　　　1C1田中良昭﹕禪の淨土觀と現代の環境問題

　　　　1C2沖本克己﹕禪と念佛

　　第二場7月20日〈日〉8︰30～10︰10

　　※A組主持人︰許國安

　　　　2A1林崇安：人間淨土的達成

　　　　2A2楊郁文：佛法的人間性及現實性

　　　　2A3梅迺文﹕從女性主義角度看人間淨土

　　※B組主持人︰Kieschnick, John

　　　　2B1 Stevenson, Daniel B.: That this Realm may Become Like a Pure Buddha Land: Social and Cultural Aspects of Tsun shih’s Pure Land Liturgies（這個世界可以變成清淨佛土︰慈雲《往生淨土懺儀》的社會和文化層面）

　　　　2B2 Tanaka, Kenneth K.:　Where is the Pure Land? Classical Interpretations and Their Contribution to a Contemporary Conception of the Pure Land（淨土在哪裏？─古典的詮釋及其對現代淨土觀念的貢獻）

　　　　2B3 Pas, Julian F.: 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A Blueprint for Social Action（建立人間淨土的社會行動藍圖）

　　※C組主持人︰許明銀

　　　　2C1 木村清孝﹕蓮華藏世界の建立

　　　　2C2 北川前肇：日蓮聖人における淨土實現の生き方

　　第三場7月20日〈日〉10︰30～12︰10

　　※A組主持人︰高柏園

　　　　3A1 楊曾文﹕人間淨土思想與不二法門

　　　　3A2 陸　揚﹕論《維摩詰經》和淨土思想在中國中古社會之關係

　　　　3A3 釋惠敏﹕「心淨則佛土淨」之考察

　　※B組主持人︰McRae, John R.

　　　　3B1 Getz, Daniel Aaron: Tsung－hsiao's Lepang wen－lei and the Pure Land Tradition of the Sung Period（宗曉《樂邦文類》與宋代淨土宗）

　　　　3B2 Welter, Albert Franklin: Yung Ming Yen Shou: Ch’an Master Pure Land Master or What? （Bodhisattva Practice and Pure Land Practice in the Writings of Yung Ming Yen Shou）（永明延壽︰禪師、淨土祖師或什麼？）

　　　　3B3 Sharf, Robert H.: On Ch’an Pure Land Syncretism in Medieval China（中古時期中國的禪淨融合）冸

　　※C組主持人︰郭瓊瑤

　　　　3C1田村晃祐﹕自然法爾と「共生」の實現

　　　　3C2三友量順﹕「佛教福祇」再考

　　第四場7月20日〈日〉13︰30～15︰10

　　※A組主持人︰蕭振邦

　　　　4A1 李志夫﹕從印度傳統論甘地之淨土思想

　　　　4A2 游祥洲﹕五十三參與人間淨土

　　　　4A3 杜繼文﹕中國佛教的淨土觀念與社會改革觀念

　　※B組主持人︰鄭振煌

　　4B1 Ven. Dhammananda K. Sri: The Task of the Buddhist Missionary（佛教僧侶的工作）

　　4B2 Ariyaratne, Ahangamage Tudor: Application of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s in Contemporary Society（傳統佛教思想在現代社會的運用）

　　4B3 Sivaraksa, Sulak: Buddhist Response to Global Development（佛教對世界發展的回應）。

　　※C組主持人︰釋慧嚴

　　4C1 三友健容﹕佛教における理想國土と現代社會

　　4C2 藤本淨彥﹕淨土の傳統的概念と現代社會が直面する諸問題─特に日本淨土教の場合

　　第五場7月20日〈日〉15︰30～17︰10

　　※A組主持人︰田博元

　　5A1 方立天﹕人生理想境界的追求─中國佛教淨土思潮的演變與歸趣

　　5A2 釋慧嚴﹕探究《無量壽經》的人間性思想

　　※B組主持人︰Stevenson, Daniel B.

　　5B1 Groner, Paul: Japanese Tendai Pure Land Organizations in the Late Tenth Century（十世紀末的日本天台淨土組織）

　　5B2 Stone, Jacqueline I.: The Ideal of Rissho Ankoku in the Nichiren Buddhist Movements of Postwar Japan（戰後日本日蓮佛教運動的立正安國理念）

　　5B3 蓑輪顯量: The Pure Land Buddhism of Ryohen in the Kamakura Period.（鐮倉時代良遍上人的淨土佛教）

　　※C組主持人︰高天恩

　　5C1 McRae, John R.: Arguing from Silence: The Absence of Pure Land Buddhism in Bai Religion（默然之諍︰白族宗教中也沒有淨土佛教）

　　5C2 Teiser, Stephen F.: Prayers for Rebirth: Beliefs about the Pure Land in Liturgical Texts Tun-huang（往生的祈禱︰敦煌儀規典籍中的淨土信仰）

　　第六場7月21日〈一〉8︰30～10︰10

　　※A組主持人︰陸達誠

　　6A1 龔鵬程；共創人間淨土──佛教的非營利事業管理及其開展性

　　6A2 鄭志明﹕人間淨土與終極關懷──論傅偉勳的佛教生死學

　　※B組主持人︰釋恆清

　　6B1 Harrison, Paul Maxwell: Women in the Pure Land: Some Reflections on the Textual Sources（淨土中的女人︰對經典出處的某些思考）

　　6B2 Nattier, Jan: The Realm of Aksobhya: A Missing Piece in the History of Pure Land Buddhism(在淨土宗歷史上消失的阿閦佛國)

　　6B3 Wawrytko, Sandra A.: The Lotus Sutra as Gateway to the Pure Land（法華經︰通往淨土的門路）

　　※C組主持人︰梅迺文

　　6C1 Crook, John Hurrell: Ch’an in the Western Paradise: the Needs of Westerners on Intensive Zen Retreat（西方極樂世界的禪︰西方人對精進禪修的需要）

　　6C2 Levering, Miriam Lindsey: The Promise of the Pure Land: a student of Chinese Buddhism reads Jack Kerouac’s The Dharma Bums（淨土的展望︰一位中國佛教學者閱讀柯羅克小說法的浪子有感）

　　6C3 Mukherjee, Biswadeb: Buddha’s Humanism Ideal means to desired goals（佛法的人文精神──方法論的研究）

三、研討成果

　　今將各篇論文（以等編號注記）的要點整理成(１)經典中的印證與啟發、(２)歷史人物的經驗、(３)人間淨土與其他淨土觀之間彼此互動的經驗、(４)近代國際上推行人間淨土的經驗與建議、(５)推行人間淨土時應警覺之處等五個方面，綜合報告如下︰

(一)「經典」中的印證與啟發

　　多數的論文都指出《維摩詰經》「心淨則佛土淨」之說是「唯心淨土」「人間淨土」之理論基礎〈2A1, 3A1, 3A2, 3A3, 4A1, 4A3, 5A1等），其意義是「心淨→行淨→眾生淨→佛土淨」的模式，亦即菩薩依十八種「淨土之行」令自與彼眾生皆「行淨」故說「行淨則眾生淨」。如是同行眾生（眾生淨）來生菩薩成佛之國土，故說「眾生淨則佛土淨」。因此，「佛土淨」的關鍵點在於「眾生淨」，從人（眾生）心、行為之淨化而實現環境的淨化。這也印證了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與「建設人間淨土」間的相關性。又從《般若》《法華》等大乘經典所說「發菩提心」之內容是「成就眾生，淨佛國土」（3A2）也可以看出「提昇人的品質（成就眾生），建設人間淨土（淨佛國土）」是菩薩之菩提心願。

　　此外，不可忽略阿𦾟佛的妙喜國所代表初期大乘淨土觀（6B2），它雖然是讚美菩薩，但沒有輕視解脫道聲聞弟子。《無量壽經》的淨土觀是提唱有情世間之平等、器世間之潔淨、自業自得之止惡行善教育（5A2），並且可從淨土願經典出處探究女性可以往生，淨土中無性別之分的兩項主張（6B1）。蓮華藏世界是《華嚴經》之淨土，它是「蓮華觀」三昧之結果；以互攝互入故，此娑婆世界即是蓮華藏世界（2C1）。而《華嚴經》之善財五十三參之理念有助於人間淨土的正確發展（4A2）。從《法華經》的語言哲學、普遍性的佛陀以多層次之弘法形式、將人性作為佛性等方面，可彰顯《法華經》與淨土的後現代關聯性（6B3）。又，唐譯《大乘瑜伽金剛性海曼殊室利千臂千𣈥大教王經》融合密教之修持與華嚴教義，使具人間性。

　　佛教的戒律是人性化、富人情味與實用性，以此可淨化自他之身、口、意三業，淨化社會（1A1）。人人以四念住自淨其意，依「心淨則佛土淨」之說，達成人間淨土（2A1）。有情雖處「五濁」，依緣生、減，皆可淨化。隨念「佛法」（現見的、即時性、來見的、導引的、諸識者各自當知功德，內存四無量心，外以四攝法，淨化人間（2A2）。總之，建立人間淨土是經典中傳統佛教人文精神的現代表現（6C3）。

(二)歷史人物的經驗

　　印度的阿育王（約BC268～232在位）推行正法（如五戒十善、禪修），以建立人間淨土（2A1），他也認為關懷傳教對象的社會需要才是正確的宏法態度（4B1）。於五世紀創建的那爛陀寺是培養僧伽的國際機構，可作為現代僧伽教育的典範。

　　宋代（960～1297）的淨土宗是位於唐代與近代間的過渡期，有些人物值得注意。例如︰永明延壽（904～975）以《萬善同歸集》、《受菩薩戒法並序》提唱「菩薩行」與「淨土行」的相關性·慈雲懺主（964～1032）基於「唯心淨土」「自性彌陀」的思想，認為往生極樂世界的條件需要重視「此世」的社會與文化經驗，從「淨業」與淨土的因果性而主張把淨土帶回人間（2B1）。天台宗學僧宗曉（1154～1214）之《樂邦文類》是收集有關淨土宗的經典、題銘、詩偈和傳記的重要資料；它顯示出如下的訊息︰宋朝前後之淨土宗是依附於其他宗派（大多以天台宗為主），從寺院轉入一般民眾的淨土社團是其活動的主流，並且別立淨土祖師系譜以反映其某程度的自主性（3B1）。

　　有些日本淨土傳統不只是念佛，例如︰十世紀末的天台淨土宗「勸學會」研讀法華經也念佛，並且作詩的文人淨土組織；「二十五三昧會」本為推廣僧侶的禪修組織，後來發展成為也舉行淨土葬儀與法會儀軌的僧俗團體（5B1）。日本淨土宗法然（1133～1212）正視世間之凡夫性（人之資質），故提唱本願往生、口稱念佛的修行觀（4C2）。淨土真宗親鸞（1173～1262）提唱依佛力而往生的淨土是無為世界，是自然法爾之境地（3C1）；並且將「信心」即是往生淨土之體會作為淨土此世化、內在化的方法。良遍（1194～1252）則主張觀察染淨苦樂以培養慈悲心，先往生淨土才能利益他人（5B3）。鎌倉時代日蓮（1222～82）主張以《法華經》之提唱，將處於末法、邊地的日本，復興為淨土（2C2）；因此，他否定理想國土的逃離，應該改革現實社會，特別是為政者的意識（4C1）；並且根據大乘不二觀之「內在淨土」與佛教儀式可保護國家之信念，提出「立正安國」（建立正法安正國土）之運動，被後世的信徒作不同的詮釋，而推動社會改革（5B2）。

(三)人間淨土與其他淨土觀之間互動的經驗

　　彌勒淨土、彌陀淨土、唯心淨土、人間淨土是中國佛教淨土思潮的演變與歸趣（5A1）。但是雲南白族佛教傳統中由於統治者以神聖政權自居，故無淨土佛教的流傳（5C1）。從敦煌儀規中，看出中古中國佛教（7世紀至10）世紀雖然淨土宗派（school）不存在，但普遍現象是不同階級的多數僧俗都發願往生極樂淨土而不排斥其他各類淨土（5C2）。換言之，發願往生淨土的宇宙論與念佛修持是中國佛教早期已有的普遍特徵，似乎不能將淨土宗視為獨立的宗派；因此所謂「宋末以後，禪淨融合」的通說值得檢討（3B3）。

　　我們也可將「他方」的極樂淨土與「心淨則土淨」的禪宗的不同詮釋，當作隨順不同歷史背景之眾生需要（2B2）。主張人間淨土的禪宗依《維摩詰經》二不法門，雖強調唯心淨土，但不排斥西方淨土（3A1）。完成期之隱遁性禪宗表面上排除念佛，但隨著僧團擴大，向都巿發展，也以念佛作為接引大眾的手段（1C2）。主張往生極樂淨土者強調《維摩經》「心淨則佛土淨」之唯心淨土是實相的理論層次，只可欽羡，難以模倣，雖然貶抑凡夫覺悟的能力，但是從宗教實踐的角度，也是用以避免世人以「心淨」為借口而忽視修行，可謂用心良苦，也為宋元之後禪淨融合作了先導（3A2）。

(四)近代國際上推行人間淨土的經驗與建議

　　要解決現代的環境問題，必須將現代人所追求之「競爭、擴大、支配」，即所謂基於「量」的「自我主張」的價值觀，轉換成「保全、協力、合作」，如《維摩詰經》「眾生病故菩薩病」之基於「質」的「共生」（1C1）。甘地提倡培養人的靈性的「社區共和」，主張中央權力不利靈性發展（4A1）。斯里蘭卡於超過10,000個鄉村推行全面覺醒義工運動︰Sarvodaya（Total Awakening of All）Shramadana（Sharing of Labor）Movement of Sri Lanka（4B2）。泰國推行精神教育運動（Spirit in Education Movement）以改善支離破碎的現代教育（4B3）。日本戰後三個日蓮佛教運動─「妙法寺」「創價學會」「立正佼正會」將「立正安國」詮釋為廢除核武器，全力達成世界和平（5B2）。西方禪修者藉團體心理治療過程更有效地為禪修閉關作準備（6C1）。美國作家Kerouac受到中國詩僧寒山之發，於小說中描寫兩位美國青年僧組出家團體「法的浪子」（Dharma Bums）遊化四方，以喚醒美國的自由真精神（6C2）。臺灣方面，以佛光山教團為例，說明「非營利事業管理」與企業之互動，共創人間淨土（6A1）。此外，「臨終關懷」運動能安頓個體現實存在，有助於人間淨土的實踐（6A2）。

(五)推行人間淨土時應警覺之處

　　應該配合傳統的思想作為義理依據，否則不易分辨正邪（1A2）；也應有別於「人天善趣」，故除五戒十善外，必須實踐滅苦的方法（2A1）。因此應避免落入以真混俗，以俗亂真乃至僧俗錯置的陷阱（4A2）。韓國元曉大師（Wonhyo, 617～686）也認為當時庶民佛教過分重視「此方淨土」，可能減弱佛教信仰的宗教層面（1B2）。但是也不應該陳義太高，如印度甘地之理想，最終為現實社會世科學發展所淹沒（4A1）。

　　此外，建立人間淨土若不關懷窮人的物質利益，則如於沙上建城堡（2B3）；也不可忽視宗教上兩性平等議題，例如︰女性出家、修證、成佛等，幫助婦女的自覺覺他（2A3）。由於先進國家財政赤字危機，不得不對既有的社會福利政策採取行政改革措施，但是「為一切眾生的福祇」的義務感，若能以「慈悲」「利他愛」基礎，今後社會福祇即使得不到制度與行政的維持也可能永續（3C2）。

四、結語與編輯緣起

　　為對治中國佛教界偏於「超度亡者」與「超度鬼為主」的佛教發展，太虛大師（1890～1947）提倡「人生佛教」，其後印順導師（1906～）為同時也能對治偏於「超越人間」的神（天）化的佛教現象，希望能回歸現實人間的佛法本義，因此提出「人間佛教」。這種理念與運動成為今日臺灣佛教界主流，例如︰慈濟功德會、佛光山、法鼓山等擁有許多信眾的團體都以此為弘法利生活動的理論基礎。

　　本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也是為配合法鼓山的理念「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故以「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為主題。事實上，以歷史文獻為研究材料的國外學者並不熟悉「人間淨土」（為配合西方The Earthly Heaven的相當概念，試譯為The Earthly Pure Land）是臺灣佛教界的新趨向及其產生的背景；因此，特別加上「傳統淨土思想的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Building a Pure Land on Earth: Humanism in Traditional Buddhist Thought and Its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為副題。但是，從國外學者所提出的論文來分析，除了大陸的學者們（3A1, 3A2, 4A3, 5A1）知道所謂「人間佛教」的來龍去脈，其他的歐美日本學者仍是將「傳統淨土思想」定位為往生西方極樂淨土的「淨土宗」，依此而論「其人間性及其現代意義」。若要考察國內外學者此種認知上差異的原因，除了是人文科學學者之研究對象是以歷史文獻為主或者資訊交流不足之外，或許是來自於「淨土」本身定義的問題。

　　若依照平川彰博士之主題演說中所說「淨土的二層意義」，則不論從往生已成「清淨之土」（例如︰阿彌陀佛所成就的極樂世界）的意義，或者從淨化、建立未成「淨佛國土」的意義來看，所謂「淨土」不是「此地」而是「他方」（前者之西方極樂世界），也不是「此時」而是「將來」（後者之建立將來成佛時的國土）。因此，此地此時的「人間」是否即是「淨土」？這是值得深思的基本問題。現實人間的種種天災人禍與苦痛，如何是淨土？但也正因不是淨土，才需要我們發願「建設」人間淨土。

　　大會期間，由於協辦單位國家圖書館曾館長及同仁們全力支援，使大會場地的使用非常方便，加上法鼓山工作人員與義工們無微不至的招待，與會學者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對臺灣人的待客之道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外，具有藝術性、鄉土性、互動性的歡迎晚會節目安排，例如︰呂麗莉等教授們的藝術歌曲、英語平劇、世界民謠與地方小調，視障朋友啄木鳥樂團的精彩演唱等，都令人感動不已；以及茶藝、書法、剪紙、麵人、臉譜等法鼓之夜的設計，讓國外朋友們在惜別會氣氛中感受中國文化的多樣性。

　　近年來，西方國家由於政治、經濟與意識形態等因素，削減人文教學研究經費，尤其是東方宗教與思想的研究受到很大的衝擊，因而衰退。此種困境與難關，很需要東方國家來幫助推動西方在有關東方宗教與思想之研究、出版與支助舉辦學術會議。例如︰蔣經國基金會在國外之漢學研究上所扮演的角色。同樣地，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所舉辦的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也是一種提供國內外佛學者研究成果交流與人文情報交換的盛會，並且可以推動西方乃至大陸學術界對於佛學研究的重視，甚至可以擔負起如本屆國外與會學者所說「臺灣可作為佛學研究的發信地」的使命。

　　大會總召集人聖嚴法師希望將此次會議成果，與關心這個主題的諸方賢達分享，所以囑咐中華佛學研究所，將中文組的論文彙集出版。此項任務理當由本次會議中文組召集人李志夫所長擔當，但是，李所長為提掖後進，謙讓予惠敏擔任主編。敝人才疏學淺，手足無措，只好借用〈人間淨土與現代社會──記第三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漢學研究通訊》63期，1997年）之拙稿，增補為本論文集的引論。對於此等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的論文，若有介紹不當或不足之處，敬請不吝指教。

　　本書承蒙法鼓文化事業果毅法師與張元隆總經理慨允付梓出版，對於彼等對學術界的支持與鼓勵，特此致謝。

　　願將人間五大洲，遍植淨土九品蓮。

1998年6月18日於中華佛學研究所

引 論

一、前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