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佛學研究第8期 (p207-234) (民國93年),臺北:中華佛學研究所,http://www.chibs.edu.tw
Chung-Hwa Buddhist Studies, No. 08, (2004)
Taipei: The Chung-Hwa Institute of Buddhist Studies
ISSN: 1026-969X

《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之觀心法


釋演慧
中華佛學研究所




p. 207

提要

智者大師將「覺意三昧」稱之為「非行非坐三昧」,雖言非行非坐,實通行坐及一切事物,但於一切時中,一切事上,隨意用觀,心存止觀,念起即覺。此三昧不屬常行、常坐、半行半坐三昧,但攝諸經所說諸三昧,故為四種三昧中之最廣、最具生活化者。「非行非坐三昧」可分約諸經、約諸善、約諸惡、約諸無記四個面向闡述其法門,對於觀心的部份提出四運心,即行者對一念中的四種相—未念、欲念、念、念已予以觀察,觀其空、無我、無我所。雖是空亦含具十法界,有不礙空,空不礙有,這種法門除了在善性中修,亦統攝惡性與無記性中修。

本論文闡述智者解釋《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的名義與「非行非坐三昧」四運的操作過程,以及如何以四運心遍觀「善、惡、無記」三性。其主旨對「非行非坐三昧」之觀心法作探討,以了解四運心的實踐方法與內在理論基礎。解釋智者之所謂心意識的意義與其相互關係。接著說明「非行非坐三昧」四運之方法,再就心性的推演歸納出智者大師所依止觀的特質。「非行非坐三昧」提出的原因與印度禪學的根本不同之處,以般若經論為主的大乘禪觀思想為其實踐的依據,以佛法的空智,化解了眾生的人法二執。精采之處是能從空入假,從假會空,契入諸法實相。本論文以掌握大乘止觀所依止的「一心」、「心意識說」與「善惡無記之三性說」作一釐清,進而探討「非行非坐三昧」止觀活動進行的方法。

關鍵詞:1.智顗 2.摩訶止觀 3.非行非坐三昧 4.四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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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一、前言

二、「非行非坐三昧」的名稱與意義

三、「非行非坐三昧」的組識

四、「非行非坐三昧」的心意識說

五、「非行非坐三昧」的四運推檢

  (一)四運的方法

  (二)觀善、惡、無記

  (三)四運的開展與「空、假、中」三觀

六、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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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智者大師首倡的四種三昧,不論是受到印度禪學思潮的影響,或是以身為中國的宗教家而言,都是一個深具意義止觀活動的拓展,智者歷經隋、唐,各宗諸師奇葩開放的時代,他以不同的思惟角度,根據所處的社會背景,提出個人對禪觀的思考與融攝。對於大小乘的差異,提出問題的癥結,進而發展出為了解決眾生的心性問題,比如說,心意識的化繁為簡,是刻不容緩要突破解決的是心性本質的問題,因此從一開始,智者就先撥雲見月地對心性所帶具有善、惡、無記等問題可層層如芭蕉般的剝落,而此止觀的建構因而完美至善。

然而,在不同的體係裏,仍然是可以找到共通的關懷聚點。比如小乘禪乃至大乘禪在中國本土的延伸與發展在在不離心的主體,而在各宗派的繁衍下以人的根器為主來作修正禪觀的內涵。換句話說,本文的一個很簡單的企圖就是,希望呈顯智者結合大小乘的義學理路於心性開展等問題,為佛教禪觀注入一股新的思考可能。

二、「非行非坐三昧」的名稱與意義

初期大乘經中,有不少以三昧為名的經典傳譯來中國,如《首楞嚴三昧經》、《般舟三昧經》、《光明三昧經》、《慧印三昧經》、《如幻三昧經》、《觀佛三昧海經》、《法華三昧經》等數十種。大乘經的種種三昧,或依觀慧說,或依定的內容,或依定的作用,或依譬喻說,實則三昧的內容不限於此。其中《首楞嚴三昧經》就成為慧思立「隨自意三昧」法門的主要依據經典,《般舟三昧經》則為常行三昧的立論根據。三昧是梵文samādhi的音譯,又作三摩地、三摩提。意譯為「定」、「禪定」、「正定」、「等持」、「寂定」等。[1]《大智度論》云: 「善心一處住不動,是名三昧。」[2]即將心定於一處或一境的一種安定狀態,在大乘佛法的開展中,顯然以三昧為定法的名稱。

智者在《摩訶止觀》中,明「非行非坐三昧」就是「隨自意三昧」,或在《大品般若經》稱「覺意三昧」。智顗把印度大乘佛教所用的禪觀方法重新分類,整理成四種三昧,根據《摩訶止觀》文曰: 「行法眾多,略言其四:一、常坐。二、常行。三、半行半坐。四、非行非坐。」[3]將眾多之止觀行,依其實行方式而分類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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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查核智顗一般著書立說,常慣用四分法,諸如化儀四教以及化法四教等為例,此乃智顗一貫所持因明論證四分法的見解。所謂的四種三昧:

1.常坐三昧:即《文殊問般若經》及《文殊說般若經》所實踐之「一行三昧」。以九十日為一期,修行人須獨居靜室,結跏正坐,捨雜念思惟而繫緣法界,觀一切法皆是佛法,若修觀中遇內外障侵擾,正念心不能遺卻,宜口說默,專心稱一佛名號。[4] 智者大師強調,此法門觀法界理的真如觀,以速證三諦三觀的妙境為旨趣,此禪觀與實相結合,使其有別於小乘禪法。

2.常行三昧:即《般舟三昧經》所實踐之「佛立三昧」。以九十日為一期,於道場內,身常旋行繞佛,無有間休;口常唱念阿彌陀佛,無有休息;心亦常想念阿彌陀佛,無有間歇。舉要言之,修行者步步聲聲念念唯在阿彌陀佛。意止觀者,觀阿彌佛陀依正二報。[5]

3.半行半坐三昧:即依《大方等陀羅尼經》、《法華經》而修之三昧。前者稱「方等三昧」,後者稱「法華三昧」。方等三昧以七日為一期,於道場內,誦持陀羅尼咒,旋行一百二十匝(周),一旋一咒,疾徐適中,旋咒已則卻坐思惟,觀實相之理,觀畢復起旋咒,如此,反覆行之。法華三昧以三七(二十一)日為一期,修行之法包括嚴淨道場、淨身、三業供養、請佛、禮佛、六根懺悔、繞旋、誦經、坐禪、證相等次第。[6]

4.非行非坐三昧:諸大乘經行法,如《請觀音經》等而修之三昧,此三昧不制專行、住、坐、臥四威儀的規定,即不必分身儀如何而含攝一切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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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限定時間的長短。依經行法中隨自意用觀及歷善惡無記修觀,亦非縱任三性。指上述三種三昧所不攝之一切三昧,此為四種三昧中最特殊者。

以上四種三昧,智者將其所依經加之以天台獨特的觀行,前三種均為實相之理觀,僅有「非行非坐三昧」共通於事理二觀。《摩訶止觀》卷2有云:

非行非坐三昧者,上一向用行、坐,此既異上,為成四句,故名非行非坐,實通行、坐及一切事;而南岳師呼為「隨自意」,意起即修三昧;《大品》稱「覺意三昧」。[7]

「非行非坐三昧」雖稱非行非坐,然實通於行、住、坐、臥及一切事,隨意起而修禪定,即於一切時中,於一切事上,念起即覺,意起即修三昧。此種修行法和南岳慧思大師所創的「隨自意三昧」及《大品般若經》的「覺意三昧」,雖同樣闡述一個法門,但名稱、修證與其次第卻略有變更。「非行非坐三昧」是不硬性規定行、住、坐、臥的四威儀,只要心念不懈,隨著自己的意向,精進修持,令慧與定相應,達成三昧的目的。它重視日常生活,在任何時間都可以修行禪定,也就是重視心的定境,不拘泥於身體的形式。[8]

三、「非行非坐三昧」的組織

「非行非坐三昧」的組織,共分三大科目,即是釋名、釋行、料簡。這與一般經論之以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的形式,不盡相同,在內容的比較唯「非行非坐三昧」的料簡提到要流通此法門,應須備藥止鴆,[9] 就惡中修止觀,智者認為非此根性行者,皆不勸修。

「非行非坐三昧」的中心內容,在於釋行一科。釋行的部份又分作:一、約諸經。二、約諸善。三、約諸惡。四、約諸無記。以說明「非行非坐三昧」的事儀與心行。林志欽教授在其《智者大師教觀思想之研究》中有關「非行非坐三昧」以〈請觀音懺法〉及善、惡、無記觀等兩方面論述,與Daniel Stevenson論述"The Four Kinds of Samādhi in EarlyT'ien-t'ai Buddhism"有關「非行非坐三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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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部份,認為此觀行有兩種,一種是依經,另一種是依「善、惡、無記」三性觀,且特別強調意止觀的部份。

約諸經的部分,謂修此三昧須依據的經典。智者大師舉《請觀世音菩薩消伏毒害陀羅尼咒經》(以下簡稱《請觀音經》)為例,依據此經制成的〈請觀世音懺法〉為代表說此法門的行儀,此懺法雖無明顯的儀軌組織,但可依文列出十科:1.嚴淨道場。2.設楊枝淨水。3.作禮。4.燒香散華。5.跏趺坐、繫念數息。6.奉請三寶及觀世音菩薩。7.誦四行偈、誦咒。8.披陳懺悔。9.禮拜。10.誦《請觀音經》。而其特色在於禮請,禮拜西方三聖:彌陀、觀音、勢至,而以觀世音菩薩為懺悔主。[10]口業之行法為:誦四行偈[11] 及三陀羅尼[12]。意業重視慧觀,尤以三陀羅尼能破報障[13]、業障[14]及煩惱障[15],突顯大乘禪法的妙用。

約諸善的部分,先依止心的生起與謝滅為所觀境,以四運[16]推檢了知心念之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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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念、念、念已的四種過程,皆不定實,乃至達於「無生」境界之觀法,因此沒有一個穩定恆常的心存在。世間善法與出世間善法眾多,無法一一的列舉,智者大師就依完成佛道的菩薩六度之出世間善法為所觀境來說明,以橫觀六度,縱觀十二事。行者應該了知在心中生起的所有世間善心、出世間善心都必須觀照,培育無常、無我、空的觀智。

約諸惡的部分,對於諸惡之觀法,則是以六蔽:慳貪、破戒、瞋恚、懈怠、散亂、愚癡為綱目,就貪蔽修空觀,修觀慧與惡相應以四運觀法及四句推檢破法偏;歷假觀時,觀此蔽,無作者,無作因,無我、無我所;歷空觀時,對根、塵、識、緣、法性等了了分明,不相妨礙。餘蔽觀皆如上作觀。[17]

約諸無記的部分,智者大師只說無記,並無說明無記的類別,又無記為珞瞢之法,珞瞢之謂無記亦是一種心理活動,但不能清楚判斷它究竟是善、是惡,這就是「無記」。智者大師用有記與無記交叉詰問法——「四句推檢」,即第一句問「(善、惡)記滅,無記生嗎?」,第二句問「(善、惡)記不滅,無記生嗎?」,第三句問「(善、惡)記亦滅亦不滅,無記生嗎?」,第四句問「(善、惡)記非滅亦非不滅,無記生嗎?」,證前有記不可得更遑論無記。此外亦可歷十二事而作觀,觀「何處生無記?為誰故生無記?誰是無記者?」[18]等等。

智者依「善、惡、無記」三性而論三昧,對於善、惡、無記者有通有別之相。通相者是立於究竟一實相境;別相者是相對於下界者為善,相對於上界者為不善,不善之義為惡,其實善惡皆是相對而假說的無有一定。[19] 今所明「非行非坐三昧」所觀之善、惡,仍就別相而說。又以善法眾多,即以六度等論述善性的表徵,以貪瞋等諸蔽為惡性的表徵。此之旨趣為,在行、住、坐、臥、語、默、動、靜之中,於六塵六識上所起之善、惡、無記等心念,以四運與四句推檢而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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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中三觀,以窮究實相無相一真法界之理體。

「非行非坐三昧」先述「諸經觀」,然後是「三性觀」;前者是攝諸經所說之三昧法,即莊嚴道場、具楊枝淨水、結跏趺坐、由數息成就十念、稱三寶名、誦持陀羅尼、披陳懺悔、誦經等;而後者在「三性觀」中,先述歷諸善法觀心,次述歷諸惡法觀心,最後述歷無記法觀心。故不規定期限和方法,只是以六根對六塵的念念生起,用四運四句的推檢,契入一心三觀之行法。智者的理觀是以空、假、中三觀為指標,再導入「非行非坐三昧」於日常中念起即覺,覺起修,透過心念的四相生滅無常,了知心不可得,諸法亦不可得。

四、「非行非坐三昧」的心意識說

世間一切諸法,不外乎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三科,以三科合之,不外色、心二法。《摩訶止觀》示正修下手處,須先簡去十二處、十八界二科,唯留五蘊。於五蘊一科,簡去前四,唯留識蘊。於識一蘊,更須簡去前五識並七、八兩識,唯留第六意識為所觀境,此第六識為吾人現前一念介爾之心,也可稱作妄心,在此第六意識的任何一念之中,均含有十法界的全部,只要對境歷歷,當下即能任運四運,覺了諸法空、無相、無我之理體。

所謂心意識[20],即是心、意、識三者的合併稱呼。心的梵語名為質多(citta),意的梵語名為末那(manas),識的梵語名為毘若南(vijñāna),乃是中國按照其含義所譯出的名稱,至於心意識之出典有異,而有種種不同之說法。智者大師批判南北朝當時諸論師之對心意識的解釋[21],只會圖增困擾,無法真正用功,更遑論修道證悟。這可從《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之引文了解智者批評當時諸論師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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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境覺知,異乎木石名為心;次心籌量名為意;了了別知名為識。如是分別墮心想見倒中,豈名為覺。[22]

因此智者認為諸師的見解,將心意識分別看待。對境了了覺知,認為是「心」;思惟籌量,認為是「意」;分別了知,起諸名相,認為是「識」。智者對這樣的看法給與回應:

覺者了知,心中非有意,亦非不有意;心中非有識,亦非不有識。意中非有心,亦非不有心;意中非有識,亦非不有識。識中非有意,亦非不有意;識中非有心,亦非不有心。心、意、識非一,故立三名;非三,故說一性。若知名非名,則性亦非性。非名故不三,非性故不一;非三故不散,非一故不合;不合故不空,不散故不有;非有故不常,非空故不斷。若不見常、斷,終不見一、異。若觀意者,則攝心識,一切法亦爾。若破意,無明則壞,餘使皆去,故諸法雖多,但舉意以明三昧。[23]

由上可知,智者反對諸論師的說法,並說明他認為心意識的關係。筆者依據諸論師解與智者所認知的「心意識」製之簡表如下:
項目\釋義者 諸論師解 智者解
覺意 各各分別 「一三,三一」
對境覺知,異乎木石名為心。 心中非有意、識,亦非不有意、識。
次心籌量名為意。 意中非有心、識,亦非不有心、識。
了了別知名為識。 識中非有意、心,亦非不有意、心。
學者陳英善認為,智者所說的心、意、識並非對立的,基本上是反對嚴格區分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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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從其對當時諸論師之批判可得知。智者在論述心意識的關係中,是從批判的角度來切入,智者將心、意、識之關係視之為「一三,三一」,即一法論三及三即是一法。[24]

再者重加解釋「非行非坐三昧」與心意識「一三,三一」的關係,名與性均不可得,以見不可思議之三諦妙境,如「非行非坐三昧」所說:

若知名非名,則性亦非性。非名故不三,非性故不一;非三故不散,非一故不合;不合故不空,不散故不有;非有故不常,非空故不斷。若不見常斷,終不見一異。[25]

以上為智者大師,更用六句,重加解釋,說明名與性,均不可得,以見不可思議之三諦妙境。智者針對種種異說,而回歸修行的原點,認為不可執為定論,而展開心意識「一三,三一」的關係,所謂「一三」是知三者,體同而名異,不可分別執著其名,而所謂「三一」由於能緣境的不同,而分別給予三種意義不同的名稱,實則僅是根據同一心體。遠離心意識的憶想分別,無所貪著,如虛空平等無礙。智者對覺意的解釋,是根據經典而說,並不是智者大師所自創的。如《摩訶止觀》有云:

今依《經》釋名,覺者照了也,意者心數也,三昧如前釋,行者心數[26]起時反照觀察,不見動轉根原終末,來處去處,故名覺意。[27]

文中指出依《大品般若經》為根據,筆者查核《大品般若經》中並無相當之行文,僅在智顗撰《釋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覺意三昧》有曰: 「覺名照了,意名諸心心數,三昧名調直定,行者諸心心數起時,反照觀察不見動轉。」[28]行者於最初起心動念,必先作意,警覺心起,倘若於動念處,直下覺照,反照觀察,當體了了分明,空無所有,不見搖動流轉之相,更沒有根源終末,無來處無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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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於心的觀察,智者於《釋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覺意三昧》中有云:

是故行者,為破虛妄顛倒想,及隨緣境時,即當反觀,反觀心意識根源,諦觀心時不見住止,及與生滅一切法相,若心無住處生滅諸相,當知此心則不可得,尚不得心況心數法。[29]

心者為能觀之心,亦即心王;心數為所觀之心,亦即心所。能觀之心尚不可得;更遑論所觀之心,生無來處,滅無去處,能所皆從虛妄顛倒而起。心意識雖名異,實則體同,乃現前一念妄心。此在天台宗稱為妄心觀的修證方法,以「十境」之首「陰入界境」常自現前,因常自現前之緣故,故可以隨時隨地起觀行。

五、「非行非坐三昧」的四運推檢

觀心之時,覺察念念生滅,生滅之中,沒有永恆的心相可見,即能親見無常的真理,也就能夠從厭離煩惱而轉化無常即無我,無我即空的道理。身心現象都是變變不已,只是暫時的有,並非恆常不變的有,佛教名之為「空」,或叫「諸法空相」,又叫「空性」。四運的方法就是在體驗「空性」之理。

(一)四運的方法

《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中所明四運的方法如下:

明四運者:,不可見。約四相分別,謂:未念、欲念、念、念已。未念,名心未起;欲念,名心欲起;念,名正緣境住;念已,名緣境謝。若能了達此四,即入一相無相。[30]

四運者,以四運推求剎那心,謂心識之運轉與進展有四種過程,即未念、欲念、念、念已(滅),無暫時住,毫無實法,但有名字而已。行者觀此心時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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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已去,未來未至,現在不住,皆不定實。即以四運來推量考察心念之生起、泯亡,乃至達於「無生」境界之觀法。「無生」是認為因緣諸法,悉皆幻化,當體即空而無有生滅。了達空理之後,進而從空出假,能不落兩邊,即會歸中道。

湛然認為觀心法有事觀有理觀,從理觀唯達法性更不藉其他方便,從事觀則專照起心,檢之以四性。[31] 修行者知道妄惑淵源,從現前的一妄念,而契入一心三觀之行法,從方便而至究竟,先事觀進而理觀。這種四運或四性的方法,是以六根對六塵的念念,給予觀察。

四運推檢,分析一念之四種相狀,這四種相狀變化很快,稍不察覺即逝,這四種相狀:第一、未念,如同未生時;第二、欲念,念之將起,如同生時;第三、念,正念之時,如同住、異之時;第四、念已,念謝滅時。就像生、住、異、滅無常變遷,無有定相。至此不再作極微分析,體達這種無常性,如夢幻而直證入空,不停滯於空,而入十法界所照之假觀。不執著空假二觀,住中道正觀,則定慧力均等,而了見佛性。茲將四運心與四相之關係簡表如下:

四運心與四相比照表:

四運心 四相
未念 未生
欲念
住、異
念已

日本學者藤井教公在其《天台智顗のアビダルマ教学——四運心を中心として》論文中指出:《佛祖統紀》[32]引用荊溪湛然《止觀義例》裏,東陽大士[33]位居等覺,尚以三觀四運而為心要及其獨自詩。鈔錄《止觀義例》原文為:

東陽大士位居等覺,尚以三觀四運而為心要,故獨自詩云:獨自精其實離聲名,三觀一心融萬品,荊棘叢林何處生,獨自作,問我心中何所著,推撿四運併無生,千端萬累何能縛。況復三觀本宗《纓絡》,補處大士金口親承,故知一家教門遠稟佛經,復與大士宛如符契,況所用義旨以《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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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宗骨,以《智論》為指南,以《大經》為扶疏,以《大品》為觀法。[34]

由這段文顯示三觀四運心的法門並非智者首創,東陽大士(即是傅大士,497-569A.D.)在其獨自詩裏就有三觀一心及推撿四運的修行法,三觀的說法出自《菩薩瓔珞本業經》,其所用義旨以《妙法蓮華經》為宗骨,以《大智度論》為指南,以《大般涅槃經》為扶疏,以《大品般若經》為觀法。

(二)觀善、惡、無記

一般禪定,是把心控制在一個境界,因為心若沒有處所,心就恐慌了,就散亂了,但是「非行非坐三昧」這個法門,以觀當下的一念心,即是以心觀心,不管所觀之心是善、是惡、或是無記,都把它化約為空的,無常的,幻化的,無我的,將萬處化歸一處,化繁為簡,隨時隨地如此修觀,空觀成,再入假觀,空假不二,會歸中道[35],歸於三法印[36],一實相印[37]。所以不要用心觀境,要用心來觀心,因境界之相,千差萬別,太復雜抵擋不住,無從觀起;若直接以佛法的實相作觀,又太高深,所以取心法為所觀之境,乃行者修持行門之重要捷徑。若捨此觀心的根本,即無從修習。因此「非行非坐三昧」的下手處,亦得從一心分別的意識上用功夫。以下即從「諸善修觀」、「諸惡修觀」、「諸無記修觀」等三項,分別說明之。

事實上,從歷事覺意的角度,觀善、惡、無記當下就是顯理。也就是今之空、假、中三觀緣善、惡、無記三性,歷十二事[38]修觀,如「非行非坐三昧」歷十二事原文: 「若有諸塵,須捨六受;若無財物,須運六作。捨運共論,有十二事。」[39]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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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諸善修觀

智者大師所指的善性,是包含世、出世間的善。就世間五戒十善的界內善,起之於身、口、意,成就人天戒法與定學為主。修界外善法不捨慧觀,菩薩六度是出世間之主要善法,雖屬界外善亦不離日常生活的觀照。就善性而論觀,主要以六度為軸心而擴展,又檀(布施)度為六度之首,故首論十二事各具檀度,接著更論十二事皆具六度,又依「行」具六度而論。般若法門的核心是「空」,即一切諸法如夢幻泡影,無有自性,不生不滅,不一不異,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就連現象界的自身,都是虛幻不實的,只有不取不捨,無所執著,方能證得中道第一義諦。筆者依文脈的順序將援引的部份作一解說。

智者在「非行非坐三昧」依十二事論檀度中,引《維摩詰所說經》云: 「諸有所作,舉足下足,當知皆從道場來住於佛法矣。」[40]「非行非坐三昧」之原文為 「方便去來,舉足下足,皆如幻化」[41]舉「行」時作假觀,這是說菩薩行時,了知全體同是法界,而不妨往來,雖有往來,而不真實,皆如幻化。這是十法界中菩薩法界依「行」時所作的假觀。

智者舉《妙法蓮華經》為例,就六作中具檀度而論:

或見菩薩,餚膳飲食,百種湯藥,施佛及僧。名衣上服,價直千萬,或無價衣,施佛及僧。千萬億種,栴檀寶舍,眾妙臥具,施佛及僧。清淨園林,華果茂盛,流泉浴池,施佛及僧。如是等施,種果微妙,歡喜無厭,求無上道。[42]

在「非行非坐三昧」文中指出,檀度除了「行」可作觀外,在日常的住、坐、臥、語默、作作亦可依檀度修慧觀。又將「行」擴充至觀六度,文中引用如《首楞嚴三昧經》中廣說[43],餘十一事皆具六度。又引《大智度論》云: 「念想觀已除,戲論心皆滅,無量眾罪除,清淨心常一;如是尊妙人,則能見般若。」[44]戲論發之於口業,戲論心念即意業;能觀之心滅,故戲論心滅;戲論心滅,當然戲論也就除了,說明能觀所觀不可得之空理。又如《大集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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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說觀於心心,如是「行」中具空、無相、無作三三昧。[45]事實上這種觀法不只六度,可擴展至諸三三昧,乃至於「行」中具一切善法。其餘十一事也是如此,智者接著又引《大般涅槃經》的故事: 「如擎油缽,一渧不傾。」[46]

此故事由來是,有一國王敕某臣擎油缽,在大眾喧譁鬧區佈滿種種五欲中,步行二十五里,又派遺一人持刀隨其後;設若棄一滴油,即令格殺勿論。某臣受此怖畏,雖見五欲,身心不敢稍弛,終致未傾覆一滴油,免於一死。菩薩於生死中不失念慧,見五欲心不貪著,見色不見色相,唯生苦、無常、空,乃至識相亦如是,不作生相,不作滅相,不作因相,觀和合相。菩薩爾時五根清淨,根清淨的緣故,防護根戒具足。一切凡夫因五根不淨,不能善持名曰根漏,菩薩永斷是故稱為無漏,諸佛拔出永斷根本是故名為非漏。[47]此說明六根歷六塵,不起分別虛妄心,如古德所謂: 「百花叢裏過,一葉不沾身。」[48]比喻行者持戒謹潔,不染纖毫。

以上乃對尸(持戒)度的觀察。從事觀成就轉向理觀,在「非行非坐三昧」應用處為:行者捨除六受,依六塵而行持戒之事,在行、住、坐、眠、語默、作作當中,且依六識作觀。若得觀慧於十二事,那麼持戒波羅蜜自然而成,現在依三觀分別說明之。第一空觀起運時,所觀之心與能觀之心皆不可得。[49]第二假觀起時,觀身口七支,即身業不殺生、偷盜、邪婬,口業不兩舌、惡口、妄言、綺語,能淨若虛空,是住律儀戒[50]「不缺、不破、不穿」;破四運諸惡覺觀,是持「不雜戒」;不為四運所亂,即是持「定共戒」;四運心不起,即持「道共戒」;分別種種四運無滯,即持「無著戒」;分別四運不錯謬,即持「智所讚戒」;知四運攝一切法,即持「大乘自在戒」;識四運四德[51],即持「究竟戒」。[52]第三中觀起時,心既明淨,雙遮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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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入中道,雙照二諦;不思議佛之境界,具足無減。[53]

智者又舉《妙法蓮華經》: 「又見佛子,未嘗睡眠,經行林中,懃求佛道,又見具戒,威儀無缺,淨如寶珠,以求佛道。」[54]說明了佛弟子具足威儀,戒行無缺,以證修持戒度,求得佛道。在「非行非坐三昧」文中也指出,尸度在十二事中皆可作觀外,且依任何事皆具六度而修「空、假、中」三觀。

智者引《大般涅槃經》所說: 「如浣垢衣,先以灰汁,後以清水,衣則鮮潔。」[55]及《大智度論》謂: 「譬如執菅草,捉緩則傷手,若急捉則無傷,菩薩亦如是。」[56]來總結依善性作觀,只有觀是不足的,尚需有止的加行。浣垢衣是先用灰汁,後用清水,即以禪定之灰及般若妙智,洗三惑之垢,淨實相之衣。刈菅草是先以手執,繼以刀斷,刀如智慧,手如禪定。止觀雙運,如鳥雙翼,能平穩飛越生死海。

智者大師以十法界[57]的人法界裏的五戒十善為善惡的分界而言,他是以人我現前的一念心為修法的立基,行者歷緣對境時,以四運推檢,觀照心念的生滅無常,摧破人法二執,指向圓教之圓法,以空假即中,一切法皆中道實相。下表就依對善法的觀察而製,依止心的緣善性而言,世、出世間的善心是沒有貪欲、瞋恨、愚痴的心,也就是沒有煩惱的心。先依十二事論檀度及尸度,後相對十二事各具六度。其他如忍度、精進度、禪度、般若度亦復如是,故不贅述。

對善的觀察方面。依下表順位第一,首先依布施為所緣,觀六受之一的色塵作觀行布施,如觀眼緣色塵,乃六受之第一受,先以未見、欲見、見、見已,四運心「皆不可見」,是性空[58];四運心「亦不得不見」,是相空。[59]

反觀覺色之心,不他生,不自生,不共生,不無因生,因此得知能覺色塵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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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空寂。[60]空觀成進到假觀:了別十法界而作觀,了知四運心,成就假觀。[61]中觀者行於空假二邊,即而不離,法界雖托緣生,體性非有;非有非空,即空即有;雙遮雙照,一境三諦,此乃佛界之不思議境。[62]
依十二事論布施度 依十二事論持戒度 依十二事各具六度
捨六受 運六作 捨六受 運六作 就「行」具六度而論













 

 













 

 
檀度 忍度 尸度 精進度 禪度 般若度
空觀:四運不可得 空觀:能觀所觀不可得 空觀:四運不可得 空三昧
假觀:十法界四運 假觀:不唐功,不望報 假觀:身口七支四運 無相三昧
中觀:三諦宛然 中觀:一念心具足三諦 中觀:雙遮二邊,雙照二諦。 無作三昧

觀行、住、坐、臥、語默、作作六作行佈施,以六作之一「行」而論佈施,觀未念行、欲行、行、行已。四運雖有遲速之不同,而事過境遷皆不可得,開展其性空;也不可見不可得,開展其相空。反觀覺心不從他生、不自生、不共生、不無因生,無我我所,畢竟空寂。[63]從空而入假觀,以十法界之心為所觀境,[64]以謂「空」,則「不應具見十界」之四運;若謂為「有」則法界皆仗因託緣而生,「體原非有」;非有非空,即空即有,雙遮雙照,一境三諦,中道現前。[65]其餘諸善亦復如是觀察。

六度即六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那與智慧。波羅蜜是以菩提心和行善之方法善巧智為基礎的素質,這些素質不受渴愛、我慢、邪見所污染。對於十二事各具六度的觀念,是波羅蜜的組合,因為組合在一起,而獲得了多重利益。「非行非坐三昧」十二事各具六度,今以行者行時各具六度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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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行時,以大悲眼觀眾生,不得眾生相,眾生於菩薩得無怖畏,是為行中「檀」。於眾生無所傷損,不得罪福相,是名「尸」。行時心想不起,亦無動搖,無有住處,陰、入、界等亦悉不動,是名「忍」。行時不得舉足下足,心無前思後覺,一切法中無生、住、滅,是名「精進」。不得身心生死涅槃,一切法中無受念著,不味不亂,是名「禪」。行時,頭等六分如雲、如影,夢幻響化,無生滅斷常,陰、界、入空寂,無縛無脫,是名「般若」。具如《首楞嚴》中廣說。[66]

以上是「非行非坐三昧」以一一事具六度而說,而源於《佛說首楞嚴三昧經》中,此乃佛與堅意菩薩的一段對答,是以念念中而廣說:

佛問堅意:「菩薩云何於念念中生六波羅蜜?」堅意答:「是菩薩一切悉捨,心無貪著,是檀波羅蜜。心善寂滅畢竟無惡,是尸波羅蜜。知心盡相於諸塵中而無所傷,是羼提波羅蜜。勤觀擇心知心離相,是毘梨耶波羅蜜。畢竟善寂調伏其心,是禪波羅蜜。觀心知心通達心相,是般若波羅蜜。」[67]

下表為「非行非坐三昧」、《佛說首楞嚴三昧經》兩者對六度組合的廣略對照:
一一事各具六度 「非行非坐三昧」中行時 《首楞嚴》中廣說
佈施度 行者行時以大悲眼觀眾生,不得眾生相,眾生於菩薩得無怖畏,是為行中檀。 是菩薩一切悉捨,心無貪著,是檀波羅蜜。
持戒度 於眾生無所傷損,不得罪福相,是名尸。 心善寂滅畢竟無惡,是尸波羅蜜。
忍辱度 行時心想不起,亦無動搖,無有住處、陰入、界等亦悉不動,是名忍。 知心盡相,於諸塵中而無所傷,是羼提波羅蜜。
精進度 行時不得舉足下足,心無前思後覺,一切法中無生、住、滅,是名精進。 勤觀擇心,知心離相,是毘梨耶波羅蜜。
禪定度 不得身心、生死、涅槃,一切法中,無受念著、不味不亂,是名禪。 畢竟善寂調伏其心,是禪波羅蜜。
般若度 行時頭等六分,如雲如影夢幻響化,無生、滅、斷、常,陰、界、入空寂,無縛無脫,是名般若。 觀心知心通達心相,是般若波羅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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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上述二者之比較,觀境是客,觀心是主,觀境不離觀心。因此行者行時身心寂靜,縱然有定相,而不執著此相,如果疏忽此一觀照,即生染著成貪,沈迷有漏禪,無法解脫。連定心亦得觀,心都沒有了,定又從何處生呢?能破定相,不生貪著,遍應一切。以能觀之心與所觀之心畢竟無有,俱空三昧、無相三昧、無作三昧,三三昧成,則三倒破,三毒滅,越三有流,伏四魔怨,反資成圓滿之波羅蜜。[68]

2.諸惡修觀

智者大師引了《大智度論》及《大般涅槃經》來論述諸惡中修觀,正因為六道是惡,於惡中尚執於有,一經覺悟,尚易成佛,反觀二乘人自求解脫,耽緬於三昧味定,偏著於空,頑固難覺,成佛反而難。《大智度論》曰: 「譬如毒瓶雖著甘露,皆不中食。」[69]毒器喻小乘人之身,具有煩惱,名為有毒。修習佛法,喻如貯存甘露,雖是甘露,如儲於毒器中,為毒污染,變為有毒,亦不能食。此言菩薩修諸功德,一定要純淨,無雜二乘意,才有希望成佛,否則頂多成為自了漢,如何能集聚佛的三德密藏。

再觀《大般涅槃經》云: 「自是之前,我等悉名邪見之人。」[70]引大迦葉之言,我從今日始得正見,自是之前,我等悉名邪見之人。善惡在不同根機的眾生中,只具有相對的意義,從五濁惡世中的凡夫,乃至到努力超凡入聖的聖者,都具有不同程度的惡。從本已來,眾生常為無量煩惱所覆,是故不能得見,如彼貧人,有真金藏,如來今日,普示眾生諸覺寶藏。從果上看,眾生未見中道實相,皆名邪見,也就是惡。觀察貪欲、瞋恚、愚癡等各種煩惱與實相之體,皆一體不二,如觀照諸法依假名而存在為假觀,若觀此因緣所生之法本無自性而空寂無相,即為之空觀,又照空假以此中道而修佛道是謂中觀,也就是雖住於煩惱法界之凡夫,亦可修道。

智者又以《摩訶般若波羅蜜經》提到: 「一切世間不可樂想。」[71]一方面是警醒菩薩行者到這個充滿無常、危脆的世界,無一可愛戀,提供了內在出離心的的基礎;另一方面是以佛道實踐的根本前提,發自於菩薩的苦切悲願於此開展,就是因為有苦,而敲響了兼濟天下的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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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舉《妙法蓮華經》提婆達多邪見即正為例。提婆達多本為無知愚人,現住阿鼻地獄,受無間苦。然《妙法蓮華經.提婆達多品》有說到提婆達多過去世為善知識,曾為釋迦牟尼佛宣說大乘經典,提婆達多具足相好,記當作佛,號曰天王如來。佛法權實,一體兩面,若諸惡中一向是惡,則凡夫永遠是凡夫,不能修習佛道,就是因為在惡行惡法中有著成道的理體和條件,所以,雖曾受煩惱覆蔽而行眾惡,終能透過這些惡事而成就聖道。[72]

以上是總論諸惡修,現以別論諸惡修,以人性多貪欲,五濁熾盛,智者大師就引了《大智度論》的例子: 「吞鉤之魚,雖復遊戲池中,當知出在不久。」[73]以綸釣為譬,若垂釣大魚,魚強絲弱,不可強牽。能使釣餌入魚口即可,隨魚近游遠游,久而久之則獲。假若人貪欲熾盛,強行折伏,不但無效,反而增劇。不妨暫時恣其所向,不久欲斷觀成,則有收獲。智者大師認為於惡中修觀,不必強抑惡心,但以四運觀法,自然水到渠成。若欲不起,觀亦無用,綿密用觀,即能成就觀法並證理。

就約諸惡如何擴展三諦理觀,智者大師舉了《維摩詰所說經》所說 「若菩薩行於非道,是為通達佛道。」[74]、 「諸佛知一切眾生,畢竟寂滅,即涅槃相,不復更滅。」[75]、 「佛為增上慢人,說離婬、怒、癡為解脫耳,若無增上慢者,佛說婬、怒、癡性即是解脫。」[76]、 「塵勞之疇,為如來種。」[77]如此看來惡不妨道,此須具有強烈轉變氣質能力,方可適之。此種能力來自佛法,是成就眾生佛道的趨向。惡不但不妨道,惡正是道的前因。貪欲即起現行之動機,藉著貪欲等塵緣做釣餌,引起眾生諦觀四相。進而觀貪欲之蔽,取登岸捨舟之理。一切煩惱,就是如來之種,這由觀察各種惡事的不可思議的深理,是智者從中觀實相的立場來說的,消除了相對意義上的善惡對立,實相本無善惡,或者可說實相超越了善惡。

惡法指能覆蔽淨心的各種染污心理活動,具體指慳貪、破戒、瞋恚、懈怠、散亂、愚癡等六惡法,以此為所觀來修行。當任何一個惡法生起時,須觀其未起時,其欲起時,其正起時,其滅已,又反觀覺法之心,不外來,即不他生;不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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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不自生;不中間,即不共生;不常自有,即不無因生。四運推檢完,又歷經六作、六受,一一推檢,不見作者,不見受者,能所雙亡。觀一瞋心起,具十法界四運之相。善與惡並非絕對的二分,若能了知緣起無自性之理,也知煩惱與菩提原是不二的。[78]下表對惡修觀的說明:
貪蔽修觀 瞋蔽修觀
(此文漸略)
餘蔽修觀
(略)
諦觀貪欲有未貪欲、欲貪欲、正貪欲、貪欲已等四相。正觀四種相的依存關係。先推究未貪欲、欲貪欲的生滅關係。 隨起即觀 觀犯戒、懈亂、散亂、愚癡等蔽及餘一切惡事。






未貪欲滅
欲貪欲生
未貪欲不滅
欲貪欲生
未貪欲亦滅亦不滅
欲貪欲生
未貪欲非滅非不滅
欲貪欲生






舉四種相之第一、二句:不得其生,亦不得其滅。歷十二事,瞋從誰生,誰是瞋者,所瞋者誰,如是三輪相空。 空觀
生滅相違
無因生
即,二生相並
離,即無因生
不定之因不生定果
若體一,其性相違
若體異,本不相關
如未貪欲非滅非不滅是有,那到底是滅還是不滅;如未貪欲非滅非不滅是無,無中就不可能生有。

以六作六受十二事,及十界,一一觀其貪欲之蔽,因何而起。
觀瞋十法界 假觀

空假而雙照分明。幻化與空,及以法性,不相妨礙。
觀瞋四德[79] 中觀
總之,對惡的現象生起時,應先觀心,例如貪欲生起時的四種相狀,「尚未有貪欲,將要有貪欲,貪欲正在產生,貪欲已結束。」

智者引用中觀的推理論式,即是「非無因生、非自生、非他生、非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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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破式法,對當下的一念心,舉出了四種心相,即是 「未念、欲念、念、念已」等四相,又以貪的未念、欲念為例,成立四句予以詰破。這個方向的推演如以「未有貪欲」這一相狀或滅,或不滅,或亦滅亦不滅,或非滅非不滅的四者中,何者成立才進入「將要有貪欲」的生,智者認為四句求欲念心生皆不可得,而達到無生不滅,諸法本寂。列述四句如下:

第一句,問「未有貪欲」滅了之後,才進入「將要有貪欲」嗎?

第二句,問「未有貪欲」不滅之後,才進入「將要有貪欲」嗎?

第三句,問「未有貪欲」亦滅亦不滅之後,才進入「將要有貪欲」嗎?

第四句,問「未有貪欲」非滅非不滅之後,才進入「將要有貪欲」嗎?[80]

以上四句都可能產生邏輯上的錯誤。第一句前一心相已滅,既然已滅,如何能無中生有呢?又第二句前一心相不滅,既然未滅,就是前一心相生生無盡,又如何能進入第二相呢?而第三句前一心相亦滅亦不滅,如此不確定是滅或不滅的原因,就不可能產生確定的結果,如果說滅與不滅是同一體性,而兩種相違之法,其體性不可能相同;如果說滅與不滅在體性上是相異的,那麼兩者本不相關,就不可能產生相同的後果。就第四句前一心相非滅非不滅,這到底是有呢?還是無呢?如果是有,何謂非滅非不滅呢?這是怎樣的一種狀況呢?而產生不明的原因恆生一切;如果是無,無中就不可能生有。從以上四句,一一的窮研,使念念皆無容留之地。

佛三智圓明,能夠周知眾生根性利鈍。依修行根器而言分別有遮、止、有、無四句[81]:一、根利無遮,如舍利弗等。二、根利有遮,如阿闍世王、央掘摩羅。三、根鈍無遮,如周利槃特等。四、根鈍有遮,如凡夫等。「非行非坐三昧」中對諸惡作觀是應根性而說的。《摩訶止觀》引《維摩詰所說經》有云: 「為增上慢[82]說離婬怒癡名為解脫;無增上慢者說婬怒癡性即是解脫。」[83]增上慢的層次本來就很多,見思未斷之行者皆有增上慢之過,何況我等凡夫眾生。智者大師並不鼓勵一般人修習,因其歸屬根器極利之人修習的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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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隨念而被念轉,對境而取分別相,很容易有所偏差。

能在六蔽中修行的例子,通常要有大善知來引導,如佛菩薩能善知眾生的根性才使用。修習的方法,方要是於障蔽起時以四運推檢,以現貪欲為例,須觀貪欲未起時,貪欲將起,貪欲正起,貪欲滅熄均非無因生,非自生,非他生,非共生,由此得知貪欲其實是無自性。行者若能於諸惡中證得實相之理,自然能行於非道通達佛道。「非行非坐三昧」[84]中說:

如佛世時,在家之人,帶妻挾子,官方俗務,皆能得道:央掘摩羅,彌殺彌慈;祇陀、末利,唯酒唯戒;和須蜜多,婬而梵行;提婆達多,邪見即正。若諸惡中,一向是惡。不得修道者,如此諸人,永作凡夫。以惡中有道故,雖行眾蔽,而得成聖,故知惡不妨道。又道不妨惡:須陀洹人婬欲轉盛;畢陵尚慢;身子生瞋;於其無漏,有何損益?譬如虛空中,明暗不相除,顯出佛菩提,即此意也。若人性多貪欲,穢濁熾盛;雖對治折伏,彌更增劇,但恣趣向。何以故?蔽若不起,不得修觀。譬如綸釣,魚強繩弱,不可爭牽;但令鉤餌入口,隨其遠近,任縱沈浮,不久收獲。於蔽修觀,亦復如是。蔽即惡魚,觀即鉤餌;若無魚者,鉤餌無用。但使有魚,多大唯佳,皆以鉤餌,隨之不捨。此蔽不久,堪任乘御。

總之,凡境觀相應,則一切惡蔽,於觀慧中轉為斷惑證真之增上緣。四種三昧唯獨「非行非坐三昧」沒有勸修,智者認為: 「六蔽非道,即解脫道。鈍根障重者聞已沈沒,若更勸修失旨逾甚。」[85]六蔽雖非正道,若以慧眼觀之,六蔽並無自性,當體即空假中,即解脫道。然而根器鈍又業障重者,聞之不解其意,若勸修,如同引人為惡。又其餘三種三昧[86],皆有一定行法,須建壇場,防身語之過,遠離諸不律儀,故宜勸修。「非行非坐三昧」則五欲中皆可修習止觀,並不局限於善法,似乎容易,然略不經心,反致墮落,故宜誡慎而不應勸修,入惡修觀,就如服大黃湯,須備律教,以補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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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無記修觀

智者大師為了要使觀境周圓,一切有漏之法,不論善、惡、無記三法皆可為所觀境,智者《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引《大智度論》: 「無記中有般若波羅蜜者,即得修觀也。」[87]說明無記中亦可修觀。《大智度論》原文云:

一切法者:善法、不善法、記法、無記法、世間法、出世間法、有漏法、無漏法、有為法、無為法、共法、不共法。須菩提!是名為一切法。菩薩摩訶薩是一切法無礙相中應學應知。……何等無記法?無記身業、口業、意業,無記四大,無記五眾(蘊)、十二入、十八界,無記報,是名無記法。[88]

《大智度論》對無記法的詮釋如下:

無記法者,所謂威儀心、工巧心、變化心,及是起身業、口業除善、不善五眾,餘五眾(蘊)及虛空非數緣滅等。[89]

智者大師引用大乘般若諸經論,所闡示的實踐觀法,因為在實相之前,無有一物可捨,是以善、惡、無記都是止觀的對象。所以智者建立「非行非坐三昧」裏「善、惡、無記」三性中理事二觀之義說。

智者大師謂有人根性,不作善,復不作惡,所以說此觀。[90]《大智度論》云: 「無記中有般若波羅蜜」[91]者,即得修觀也。智者大師對無記的觀察,以四句推檢:第一句問因為善惡記滅,而無記才生嗎?第二句問因為善惡記不滅,而無記才生嗎?第三句問因為善惡記亦滅亦不滅,而無記才生嗎?第四句問因為善惡記非滅非不滅,而無記才生嗎?今有記之善惡,尚不可得;無記之生起,更遑論及。因無記與有記心性,同體而異名,故有「非同、非異、非合、非散」之言。又歷十二事,三輪相空,即空觀;生十法界,即假觀;法性即中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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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記性以成止觀義,亦通達佛道。[92]下圖為觀無記(非善非惡)之簡表:
觀無記與(善惡)記的關係 觀無記歷十二事
四句推檢 (善惡)記滅,無記生? 空觀 為何處生無記?為誰故生無記?誰是無記者?
(善惡)記不滅,無記生?
(善惡)記亦滅亦不滅,無記生? 假觀 雖處虛空相卻生十法界及一切法。
(善惡)記非滅非不滅,無記生?
求(善惡)記不可得 無記之生起,更遑論及。 中觀 無記即法性。法性常寂,寂而常照,即止觀義。於無記非道,通達佛道。

(三)、四運的開展與「空、假、中」三觀

「非行非坐三昧」四運之方法,觀心之時,覺察念念生滅,生滅之中,沒有永恆的心相可見,即能親見無常的真理,也就能夠從厭離煩惱而轉化無常即無我,無我即空的道理。以四運推求剎那心,謂心識之運轉與進展有四種過程,即未念、欲念、念、念已,無暫時住,毫無實法,但有名字而已。行者觀此心時了知,過去已去,未來未至,現在不住,皆不定實。即以四運來推量考察心念之生起、泯亡,乃至達於「無生」境界之觀法。「無生」是認為因緣諸法,悉皆幻化,當體即空而無有生滅。了達空理之後,從空出假,進而不落兩邊,會歸中道。

日本學者木村泰賢在其《大乘佛教思想論》[93]裏頭說到了大乘佛教思想雖有種種的分歧,但畢竟可說:至此造成種種三昧觀的發達,其結果是觀法的內容漸漸被教理化。雖然如此,不管住於什麼三昧,那自身,雖構成一獨立世界,但從外面看,是個人的、主體的體驗,但把它表象化、客觀化、事實化時,在禪觀的直接經驗,在性質上,唯於體驗者的自身是妥當的,所以為之一般化,至少順序上,給予論理的思惟法則是有其必要的。對個人的三昧內容,給予箝入一般教理組織的形式,但由人的根性,獨創的三昧,多少加了自家宗派的立場,也是自然的道理。

就如智顗以形式的分類,將三昧重新給予整合組成,似是含融了原始教理的規定而入於隨意三昧,然這種禪觀在本質上是不離大乘的。當然,去除妄念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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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集注思想於一處為三昧的特質,是不足為「非行非坐三昧」的表徵,如果只是處於一處的寂靜,那就變成一種頑空的經驗主義而已。對於「非行非坐三昧」的考察,明白地說,在於心性的徹悟。

從佛教的宇宙觀、心性觀,雖有種種的看法,但根本立腳地,從實踐的立場講,首先要捨去我們的我執、法執,然後再開拓無縳解脫的天地。在《法華玄義》裡面智顗指出,雖然《華嚴經》認為止觀入手處有三個基本的分類:心、佛、眾生三無差別,但是佛陀太崇高了,而眾生太廣大,以至沒有辦法充份的被領會,因為心是最靠近,最接近,就是提供最容易的對象,以使人在禪觀或禪修中獲得成功。事實上從心而生的,並非以心代表現象界的一切,是從互具的原則來講的。《摩訶止觀》所詮釋的心具說,絕非唯心論的思想,而是以心、佛、眾生三法同等無差的性具思想。

大乘為表現解脫的心境,用種種的名相,或叫真如、或叫如來藏、或叫佛性、或叫涅槃、或叫常樂我淨。而打破我執的當體,或可稱為「空觀」的開展。在陳英善的《天臺緣起中道實相論》[94]中亦引用《法華玄義》[95]所明「空、假、中」三觀的涵義。「空、假、中」各依不同的立場角度,而有不同的屬性或觀點,然此「空、假、中」三者,是屬於一種的互具本有的關係。而在禪修或禪觀,依破眾生的執著上說:「空觀」對治眾生對愛見等之偏執,「假觀」是為了對治空之偏執,不管執有或執空,都是一種偏執,故以「中觀」捨離諸偏執,即是「中道」,亦是諸法實相之理。又空、假、中三觀之破法原理,固以排除一切偏執為目的,但「非行非坐三昧」乃針對識陰依次作階段性的說明。本來一心之本體實無如此重重錯綜複雜的階段,然經過種種的破執法,於一心中去除一切的偏執時,此具備一心三觀之一心,正是修習止觀之無上妙法了,故於此開展實相之理。

六、結語

本文以大乘止觀所依止的「心、意、識」說與「善、惡、無記」之三性說作一釐清,進而探討該書止觀活動進行的方法。心意識說不單只是以論證為目的,更重要的是成立流轉、還滅二門,心意識是「所止」與「能止」的入手處,也是「能觀」與「所觀」的觀門。「無明」與「法性」在於「覺意」與否,迷時便流轉,覺時便還滅。故很直接地對我們現實人生產生正面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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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輪迴或解脫亦由此產生分野。

智者的《摩訶止觀》「非行非坐三昧」引用《中論.觀因緣品》中四句偈子的內容: 「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96]即 「反觀覺色之心,不從外來,外來於我無預;不從內出,內出不待因緣。既無內外,亦無中間,不常自有。當知覺色者,畢竟空寂。」[97]說明心意識之義,不是自生、不是他生、不是自他共生、不是無因生。諸法雖從緣起生,心意識亦不在於緣中。

在對善、惡的觀察時是以四種相中的任何二種相的依存關係而論,以是、非、俱是、俱非等四句來分類諸法的思惟形式,以證諸法生不可得,不生不可得之理。然佛教的空理不可能僅用此四句形式而得到把握,因此行者必須修觀,念起即照,不起亦照,不可間斷,以達智者所謂 「亦不見起,亦不見照,而起而照。」[98]的空觀之理,攝「善、惡、無記」三法中具一切佛法。

在智者大師「非行非坐三昧」中,以善、惡、無記等種種修習分別說明,以引導各適其性的眾生,如同現今的特殊教育,對下下根說、對上上根說,因材施教。說六蔽惡行中,即修解脫道,是為利根之人說的,鈍根之人,障礙本來就很重,縱使得遇善知識,聽到這種說法而又不通曉本義,反而會沉淪於惡行中。似乎容易修習,由於依理事作觀,若理事不達,恐有墮落偏邪之危險,所以在此只說觀惡而不說勸修,如果再說勸修,那等於是勸人行惡,離即惡修觀的本義就太遠了,是以行者應各自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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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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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救造、(苻秦)僧伽跋摩等譯,《雜阿毘曇心論》(T28, no. 1552)

(陳)真諦譯,《佛性論》(T31, no. 1610)

(唐)玄奘譯,《俱舍論》(T29, no. 1558)

(唐)玄奘譯,《瑜伽師地論》(T30, no. 1579)

(晉)僧提婆共慧遠譯,《阿毘曇心論》(T28, no. 1550)

(隋)智顗撰,《摩訶止觀》(T46, no. 1911, p11-18)

(隋)智顗撰,《妙法蓮華經玄義》(T46, no. 1716)

(隋)智顗說,《釋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覺意三昧》(T46, no. 1922, p. 621)

(唐)湛然述,《止觀義例》(T46, no. 1319, p. 452)

(宋)志磐撰,《佛祖統紀》(T49, no. 2035, p. 244)

二、學術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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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4《大乘佛教思想論》,(臺北:內明出版社)

王雷泉

  1997《摩訶止觀》,(臺北:佛光出版社)

陳英善

  1997《天台緣起中道實相論》,(臺北:法鼓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1998〈慧思與智者心意識說之探討〉《中華佛學學報》第11期,(臺北:中華佛學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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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禪與悟》,(臺北:法鼓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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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臺教學史》,(石碇鄉:中華佛教文獻編撰社)

寶靜法師講述、顯明法師補述

  1995《摩訶止觀述記》,(臺北:止觀弘法印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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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天台智顗のアビダルマ教学──四運心を中心として〉《印度學佛教學研究》第35期,第2號,頁121-124。

三、工具書

佛光大藏經編修委員會編

  1988二版《佛光大辭典》,(高雄:佛光出版社)

荻原雲來編纂

  1988《梵和大辭典》,(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

[1] 《梵和大辭典》,頁1419。

[2] 《大正藏》冊25,頁110b24。

[3] 《大正藏》冊46,頁11a24-25。

[4] 《摩訶止觀》曰:「口說默者:若坐疲極,或疾病所困,或睡蓋所覆,內外障侵奪,正念心不能遣卻,當專稱一佛名字,慚愧懺悔以命自歸。」(《大正藏》冊46,頁11b09-12)

[5] 《摩訶止觀》云:「口說默者:九十日身常行無休息,九十日口常唱阿彌陀佛名無休息,九十日心常念阿彌陀佛無休息或唱念俱運,或先念後唱,或先唱後念,唱念相繼無休息時。若唱彌陀即是唱十方佛功德等,但專以彌陀為法門主。舉要言之,步步聲聲念念唯在阿彌陀佛。意論止觀者,念西方阿彌陀佛……。」(《大正藏》冊46,頁12b19-25)

[6] 《佛光大辭典》,頁1793。

[7] 《大正藏》冊46,頁14b26-29。

[8] 聖嚴法師著《禪與悟》,頁27-28。

[9] 《摩訶止觀》:「隨自意和光入惡,一往則易,宜須誡忌。如服大黃湯,應備白飲而補止之。」(《大正藏》冊46,頁19b26-27)

[10] 「以觀世音菩薩為懺悔主」,為筆者參考《請觀世音經》以楊枝淨水授與觀世音菩薩,皈敬三寶,三稱觀世音菩薩名等而推得。

[11] 《請觀世音菩薩消伏毒害陀羅尼咒經》四行偈:(《大正藏》冊20,頁34c22-29)

願救我苦厄 大悲覆一切 普放淨光明 滅除癡暗冥,

為免殺害苦 煩惱及眾病 必來至我所 施我大安樂,

我今稽首禮 聞名救厄者 我今自歸依 世間慈悲父,

唯願必定來 免我三毒苦 施我今世樂 及與大涅槃。

[12] 〈銷伏毒害陀羅尼〉能破報障,〈破惡業陀羅尼〉能破業障,〈六字章句陀羅尼〉能破煩惱障。(《大正藏》冊46,頁15a

[13] 報障:梵語vipākāvaraṇa。指眾生由過去世之煩惱業因而招感今世生於地獄、餓鬼、畜生等諸趣之果報。參考《佛光大辭典》,頁5159。

[14] 業障:梵語karmāvaraṇa。謂眾生於身、口、意所造作之惡業能蔽障正道,故稱業障。參考《佛光大辭典》,頁5503。

[15] 煩惱障:梵語kleśāvaraṇa。本性熾然具足貪、瞋、癡三煩惱,致難生厭離,難教誨,難開悟,難得免離,難得解脫。此亦即指恆起之煩惱。此障妨礙至菩提之道,而使無法證得涅槃之煩惱而言。參考《佛光大辭典》,頁5519。

[16] 四運:又稱四運心,乃心識之運轉與進展,即未念、欲念、念、念已的四種過程。謂心識之運轉與進展有四種過程,即未念、欲念、念、念已滅。故知二者皆為修觀之對象,即過去已去,未來未至,現在不住,皆不定實。此外,以四運來推量考察心念之生起、泯亡,乃至達於「無生」境界之觀法,稱為四運推撿觀。參考《天臺教學史》,頁136,註1。

[17] 《摩訶止觀》:「常修觀慧與蔽理相應。」(《大正藏》冊46,頁18b8)

[18] 《大正藏》冊46,頁18c2-7。

[19] 《摩訶止觀》:「夫善惡無定,如諸蔽為惡,事度為善。人天報盡,還墮三塗,已復是惡。何以故?蔽度俱非動出,體皆是惡;二乘出苦,名之為善;二乘雖善但能自度,非善人相。《大論》云:「寧起惡癩野干心,不生聲聞辟支佛意。」當知生死涅槃俱復是惡,六度菩薩慈悲兼濟,此乃稱善。雖能兼濟如毒器,貯食食則殺人,已復是惡,三乘同斷,此乃稱好。而不見別理還屬二邊,無明未吐已復是惡。別教為善,雖見別理猶帶方便,不能稱理。《大經》云:「自此之前我等皆名邪見人也。」邪豈非惡?唯圓法名為善。」(《大正藏》冊46,頁17b17-28)

[20] 「心」的梵語根據《漢梵大辭典》,頁459-460記載甚多,此列舉cittacetasmanasvijñānahṛdaya數種為代表。《漢梵大辭典》,頁491「意」的梵語此列舉manasmatiabhiprayaaśsyacitta數種為代表。《漢梵大辭典》,頁1097「識」的梵語此列舉vijñānaadhītacittamanasanubodha數種為代表。再看回《梵和大辭典》,頁469中,梵文citta的意義有識,心,意,心意,思,思議籌量等等意思。《梵和大辭典》,頁997-998中manas的意思有意,意識,意念,心意,心,心識,識,知等等。

[21] 據《阿毘曇心論》、《雜阿毘曇心論》、《俱舍論》認為心意識三者不過是異名而實體同一;據《瑜伽師地論》、《成唯識論》則主張三者名別,義亦別;《佛性論》更異於前說。其於文繁不列。

[22] 《大正藏》冊46,頁14c5-8。

[23] 《大正藏》冊46,頁14c8-19。《釋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覺意三昧》亦云:「是心意識,非一故立三名,非三故說一性。若名非名,則性亦非性。非名故不三,非性故不一;非三故不合,非一故非散;非合故不有,非散故不空;非有故不常,非空故不斷。是故心意識不斷亦不常。若不見斷常,終不見一異。是故說意者,即攝於心識義,一切法亦然。若能深心觀察,破意無明則餘癡使亦皆隨滅,是諸法雖復眾多。但舉覺意以明三昧,其義苞含靡所不攝也。」(《大正藏》冊46,頁621c13-22)

[24] 參考〈慧思與智者心意識說之探討〉,頁164-165。

[25] 《大正藏》冊46,頁14c13-17。

[26] 心數即心所,心王指眼識等之心王,心所從數於心王,與心王相應之精神作用稱為心數。《佛光大辭典》,頁1397。

[27] 《大正藏》冊46,頁14c1-4。

[28] 《大正藏》冊46,頁621b29-c2。

[29] 《大正藏》冊46,頁625c28-626a2。

[30] 《大正藏》冊46,頁15b21-25。一相無相:一相的梵語eka-lakṣaṇa,指平等無差別之真如實相;又一相亦不可得,故稱無相。諸法一一遍攝一切,法法互遍無際,其當體寂滅平等之實相,本來就離言說相、名字相、心緣相,故稱之一相無相。參考《佛光大辭典》,頁58。

[31] 《止觀義例》:「觀心法有事有理,從理唯達法性更不餘塗,從事則專照起心四性叵得。」(《大正藏》冊46,頁452b12-14)

[32] 《大正藏》冊49,頁244c20-245a

[33] 東陽大士即傅大士,南朝梁代善慧傅翕(497-569A.D.)又稱善慧大士。

[34] 《大正藏》冊46,頁452c

[35] 中道乃是超越空、假之絕對,是諸法的本體。

[36] 「三法印」涵括世間法與出世間法的三條定律: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印證是否為佛說。

[37] 「一實相印」印證佛法的究竟義,即真如、法性,也就是三法印中的「涅槃寂靜」。

[38] 六受、六作共論,有十二事。六受是眼、耳、鼻、舌、聲、意等六受;六作是行、住、坐、臥、語默、作作等六作。

[39] 《大正藏》46,頁15c18-19。

[40] 《大正藏》冊14,頁543a6-7。

[41] 《大正藏》冊46,頁16b15-16。

[42] 《大正藏》冊9,頁3b9-15。

[43] 《大正藏》冊46,頁16b26-c6。

[44] 《大正藏》冊46,頁16c15。

[45] 《摩訶止觀》冊46,頁16c15-18。

[46] 《摩訶止觀》冊46,頁16c18-25。

[47] 《大正藏》冊12,頁740a

[48] 《萬松老人評唱天童覺和尚頌古從容庵錄》,《大正藏》冊48,頁229b6。

[49] 《摩訶止觀》冊46,頁17a1-2。

[50] 律儀戒:即遵守佛教制定之各種戒律,積善防惡;為七眾(比丘、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彌、沙彌尼、優婆塞、優婆夷)所受之戒,其戒律有五戒、八戒、十戒、具足戒等。《佛光大辭典》,頁6847。

[51] 四德指常、樂、我、淨四德。

[52] 《摩訶止觀》冊46,頁17a3-9。

[53] 《摩訶止觀》冊46,頁17a10-11。

[54] 《大正藏》冊9,頁3b1-4。

[55] 《大正藏》冊12,頁793c29。

[56] 《大正藏》冊25,頁594a7。

[57] 十法界:「十」指六道四聖等十類的眾生;「法界」指每一類眾生所賴以存在的時空。能所相結合,就稱十法界。

[58] 就其體性稱性空。性空者,以「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等四句,行諸法性空觀,以此來推檢諸法,破遣「有」之妄執。

[59] 就其相狀則稱相空。相空者,謂性執既破,更遣除其名字假相,令之亦空。

[60] 《大正藏》冊46,頁15c19-24。

[61] 《大正藏》冊46,頁16a1-25。

[62] 《大正藏》冊46,頁16a25-29。

[63] 《大正藏》冊46,頁16b9-12。

[64] 《大正藏》冊46,頁16b13-19。

[65] 《大正藏》冊46,頁16b20-22。

[66] 《大正藏》冊46,頁16b26-c6。

[67] 《大正藏》冊15,頁633b-c

[68] 《大正藏》冊46,頁16c7-22。

[69] 《大正藏》冊25,頁262a4。

[70] 《大正藏》冊1,頁407b07。

[71] 《大正藏》冊25,頁232a9-b25。

[72] 中國佛教經典寶藏精選白話版《摩訶止觀》,頁128。

[73] 《大正藏》冊25,頁526b3。

[74] 《大正藏》冊14,頁549a26。

[75] 《大正藏》冊14,頁542b18。

[76] 《大正藏》冊14,頁548a16-18。

[77] 《大正藏》冊14,頁549b17。

[78] 《大正藏》冊46,頁17b16-18b21。

[79] 觀瞋四德,「四德」為佛果所證常樂我淨的境界。今觀一念瞋心即空假中,空故是淨德,假故是我德,中故是常樂二德。能達觀瞋即法性,即知瞋具四德。參考《摩訶止觀述記》上冊,頁325。

[80] 《摩訶止觀》冊46,頁18a2-4。

[81] 《摩訶止觀》冊46,頁19c-20a

[82] 指修行境地尚未有所得、有所悟,卻起高傲自大之心。如經論中常舉示的未得謂得、未證謂證等,均屬增上慢之例。參考《佛光大辭典》,頁5965。

[83] 《大正藏》冊46,頁18b5-6。

[84] 《大正藏》冊46,頁17c13-29。

[85] 《大正藏》冊46,頁18c19-20。

[86] 常坐、常行、半行半坐等三昧。

[87] 《大正藏》冊46,頁18b25。

[88] 《大正藏》冊25,頁381a11-27。

[89] 《大正藏》冊25,頁381c27-29。

[90] 《大正藏》冊46,頁18b23-24。

[91] 《大正藏》冊46,頁18b25提及此文引自《大智度論》冊25,頁381a11-27。

[92] 《大正藏》冊46,頁18c5-6。

[93] 《大乘佛教思想論》,頁260-266。

[94] 《天臺緣起中道實相論》,頁34-35。

[95] 《大正藏》冊33,頁693b

[96] 《中觀論.觀因緣品》,《大正藏》冊30,頁2b6-7。

[97] 《大正藏》冊46,頁15c21-24。

[98] 《大正藏》冊46,頁18a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