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與展望--代跋文

李志夫

 

一、楔子--隨喜補佚

中華佛學研究所招生已是二十週年了,按中國傳統及民法也是弱冠的成年人;若依百年樹人及創辦人聖嚴法師的辦學理想來說,本所尚還在少年時期。不管怎麼說,本人是在「近距離」、看著本所成長的人,自然應有一份親切與期待。

二十年來可述之大事聖公在「序」中已多闡發,至於若干具體數字也有各項統計列在後面;本人所述只是陳年行政瑣事,用以從小觀大、見微知著,稍事補佚。

 

二、回憶--艱困的歲月

1978年,中華學術院院長張曉峰先生要我陪同潘維和校長,來北投文化館敦請聖公出長佛學研究所所長。經一再懇請,在方甯書教授與我們同聲願全力為其分勞的勸進下終於接下了所務。我則掛名為主任祕書,方氏為研究員純義務職。那時的聖公法師,雖在教界、學術界已負盛名;但他在國內直接的法緣不多,在佛學界亦未建立直接的關係。所以在廖與人與方甯書兩教授的陪同下,去拜晤與他法親關係最密的華嚴蓮社住持成一法師,請其出任副所長協助辦學。成公起初再三推卻,廖教授率先跪請,聖公與方教授亦如之,成公深受感動亦答跪而欣然承當。那天,我因在文大有課,未能陪同。以後成、聖兩公均有文談及有本人參予,實不敢掠美。

始初只有陳璽如小姐一人專任,籌備「護法理事會」的工作;繼編《華岡佛學學報》;增購圖書。好在該所尚有四十萬基金存在在文化大學的財會室,一般零星開支就動用該基金的利息,但基金不能動用。其他購買圖書、學報稿費、印刷、發行都全賴理事們的小額捐款支付。稍後護法理事的業務則由果祥法師負責。

第一屆護法理事會理事長是聖公邀請陳植津先生出任,陳氏為聖公信徒柯月桃(果福)居士的同修,為旅泰殷實富商退休,理事分別為文化館與華嚴蓮社的信徒,其他尚有教界、道場如光華寺的朱文科、松山寺的靈根法師,新文豐的劉高橋等之捐助,每次到會最多也只有四、五十人。

成立護法理事會後,1981年即招收研究生,於是陪聖公拜訪楊惠南、葉阿月、楊政河、楊白衣、藍吉富等佛學學者,會同規劃課程并邀請他們為《華岡學報》撰稿、同時在本所授課。

當時梵、巴語文師資在國內最為缺乏,在印度徵求師資尚未有結果前,暫由我內人薛紹平女士教梵文拼音、天成體的書寫,稍後物色到一位印度吠檀多學派來台灣傳教的法師,但他不懂佛學,一年以後才有穆克紀博士(Dr. Biswadeb Mukherjee)來所,梵、巴語文教學才開始正常。其他佛學英文則請中正大學劉奕賜先生任教,藏文初由羅桑嘉措夫人任教,因其去世,乃聘請陳玉蛟先生授課。其間,先後聘請了陳榮波與孔維勤兩博士在所專任各有一年。

在華岡六年,聖公往返均是計程車代步,每次召開「護法理事會」時都把所有研究生安排在會場內,坐在最顯眼的位置,一則讓他們「親近善知識」;也是「典當他們的苦肉計」。但我們內心卻具有莫名地感觸與感動,因此引起我的一點「善念」。

當時在所旁聽並自動當義工的吳美雲小姐,她說:「他有位乾媽是小諸葛白崇禧將軍的弟媳,經營珠寶生意,平時也善心助人,可以爭取她作為本所理事」,過了不久,又說:「最近她的乾媽要進貨,臨時需要一筆錢周轉,她願以雙倍價值之鑽石作抵押」。經我查證果有其人、其事。所以請璽如「先將此項鑽石拿去鑑定公司鑑定,如鑑定結果能擔保為真品,可借其周轉」。周轉期到,並未見還款,追問之下得知璽如因深信其人,也相信其抵押品,所以並未送去鑑定,才知有詐。吳美雲也表示自己也是受害人。本想為本所結善緣反成「爛緣」,結果由我與璽如各賠一半了事。後來,聖公得知以後,要津貼回來。我們婉謝了,這是我們「應了的業力」自應坦然承擔。我之所以提這一段,主在說明當時的艱苦。

在華岡時期,雖然所裡成員僅有兩位,但一般行政有文化大學支援;舉辦活動,有佛學社團「慧智學社」的同學全力參與。本所與該社為一共同體,由所提供空間及津貼給該社舉辦活動。由於研究生都是通學,上課後即散了,所以對所在行政上支援機會極少。在華岡最後一年所花經費約八百萬元。聖公曾一度倦勤,要將所務交給我,每年願助我七萬塊。我則將創辦人的話向聖公再轉述一遍:「曉峰先生曾多次私下表示:『聖嚴法師必有大成就,將來應自己辦學』才不負先生之期許」相力勸。

一九八五年北投佛教文化館改建完成,聖公在文化館自行創立「中華佛學研究所」:免費提供師生膳宿;每月津貼研究生新台幣五千元作零用及購買參考書,也增加特約講座在寒暑假來所講學,創辦《中華佛學學報》所需經費已增至一千六百萬元。

這時,護法理事長陳植津先生因病過世,聖公繼請楊正居士繼任。楊居士為台南台豐紡織廠董事長退休,本人掛名為副所長,積極向教育部申請立案,一九八六年奉准成立「財團法人中華佛學研究所」,為一研究單位,可以招生、但無學籍,陸續聘請曹仕邦、陳英善、Barber諸博士,陳玉蛟、高明道、楊郁文諸位老師為專任。研究所已稍具雛型,創辦人聖公自兼所長並頒所訓:

立足中華,放眼世界;專精佛學,護持正法;

解行互資,悲智雙運;實用為先,利他為重。

又為研究生訂定箴言:「道心第一,健康第二,學問第三」這是聖公對研究生的關心與期許。

一九八八年為擴大鼓勵各大學研究生研究佛學,本所特設置博、碩士佛學論文獎學金;為增加師生互動,規定研究生提論文前先提論文大綱,在師生討論會上報告,由各老師講評提供意見。後來由於各位老師評論論點不一,這是學術上常有的事,但致使年青的研究生感到困惑,暫時停辦;直接改為專任老師一年一次公開的學術論文發表會,沿用到現在。

此外,每年舉辦夏令營與學佛青年保持接觸,除國際及大型兩岸學術活動外,對內一切活動均交由各年級研究生負責主辦,以培養其行政及組織能力。

一九九四年起本所出版《中華佛學研究論叢》除本所師生之論著外,也約聘外稿;一九九七年三月本所出版《中華佛學研究》。為佛學學者及研究生提供了更多的園地。

從華岡到北投約六年之久,雖事漸繁但辦公人員仍只有三位,對內上下之間少有正式行文,一切「說了就算」,當然,久必立制,所謂有關辦法、規章都是本人與方甯書教授交換意見後,「因事制宜」靠急就章草擬的,直到1988年戚肩時將軍協助舉辦第一屆國際佛學會議後到所擔任祕書長期間,專職人員已增至五位,指導同仁建立檔案;會同大家修改、增訂有關規章;整建環境,發揮了他的管理的長才。此一時期,在東京大學攻讀博士的惠敏與厚觀法師兩位校友協助本所在日本訂購圖書出力最多。

資深祕書陳璽如居士因身體健康請辭,先後由陳玉文、王慧昕、李耿瑩三位小姐繼任,1989年法鼓山成立後,戚祕書長到基金會任職。同時,依教育部規定:聖公為董事長不能兼任所長,原擬請冉雲華教授出任,因其以年紀大婉拒;轉請以甫得博士學位歸國的第二屆校友惠敏法師接任,彼以已在藝術學院專職而卻聘;最後聖公轉請其同門方甯書教授擔負重任,方氏雖以非佛教學者自謙,勉強授命;卻自謔為「代所長」,意為代聖公為所長云云,設「創辦人時間」。先後以淡江大學西語系副教授吳寬博士及惠敏法師副之。此時,文大重申前言專任人員不得在外兼職,「提拿人犯」甚緊;而聖公與方所長仍力邀參與所務,遂不掛任何名義轉為「地下工作」,但聖公仍堅持照給交通費,因名不正,故悉捐出作為本所不便報銷之費用開支。在方所長任內延聘到旅加學者冉雲華教授、藍吉富先生來所專任,行政組織初具規模;在聖公之關心下同仁待遇略有調升;以研究所董事會擬申請成立「法鼓人文社會學院」之構想漸為具體;副所長惠敏法師以擔任藝術學院學務長經驗一一轉授給本所同仁,方所長之行政專長使行政作業漸入正軌。

 

三、現在--穩定成長

多年來承聖公的厚愛幾度邀我在所專任,甚至願意支付同額之退休金提前自文大退休。也有老朋友甯書教授從中煽火,都為我婉謝:一則本所為非營利的宗教單位,應偏向義務職,但三個子女均在私立學校就學,我負擔很大;同時十方淨資,也不能獨厚於我。一九九六年文大哲研所系負責人李杜先生是本人大學時期的老師,因耳重聽與師生的溝通不良,同仁間有異議,張董事長約請我,並特許七十六歲退休,也得到全系所同仁的勸進,如待七十六歲才自文大退休,實在有負聖公長期地企盼。所以1996年元月是我主動向聖公提出自文大退休,但張董事長尚不肯放人,聖公則率先寫了一封十分懇切的信給他,才塵埃落定。

所謂「現在」是指本人負責行政工作五年以來的時間:得到全所工作同仁愛護、合作;尤其執行祕書秀蘭的細心、貼心的提廝;副所長惠敏法師多才、多能,適切適時的協助;及常務董事、前所長方甯書教授指導之下,我們採「合議制」共同也做了一些重點工作:

由於聖公個人聲譽愈隆、事業日盛,本所亦隨著成長;前借住之文化館的空間已實感不足,甚至有部份同仁沒有固定的辦公座位,所有的空間利用已到了極限,卒以新址落成,順利遷入法鼓山。

在副所長惠敏法師的主導下成立「佛學網路資訊室」,聘請杜正民副研究員主持。同時聘請德藉維習安博士(Dr. Christian Wittern)為顧問,由於他們三位的智慧使本所的佛學資訊,獨步國際;其周邊影響更大。因為有網資室,副所長惠敏法師被選為中華電子佛典協會的主任委員、杜主任正民為總幹事;同時能與台大合作成立佛學數位圖書博物館,也因此擴大了與中研院及國際之交流。

國科會審查通過本所比照大學,列入接受申請學術研究計畫及獎助之單位,分享國家研究資源。總計四年來本所受獎者有陳英善博士兩次、楊郁文老師一次,李志夫教授已獲五年、三案補助研究計畫、及三次甲等獎助。如連在所兼任期則是七年四案、四次獎助。其中另有全度法師之熱心贊助。

因對聖公教育思想久已心儀,兼任「法鼓人文社會學院」籌備處主任時,被公推草擬〈緣起〉。擬畢,送呈聖公,聖公在美傳真回來只改了兩個字,並批示「好極了,莫非是李夫子的手筆」。「李夫子」是方教授與聖公對本人的「謔稱」。訂定了該院之架構及辦學理念;並在陳伯璋校長的指導下延聘了數十位專家、學者完成了整個申請計畫案。

本所宗旨就是在提昇佛教教育,任何活動不但協助台灣而且也願與大陸佛教教育攜手並進,所以辦了兩屆兩岸佛學教育座談。同時編輯《台灣佛學教育年鑑》,希望台灣能互相合作、借鑑以促進台灣整個佛教教育之提昇。

由於來台弘法的西藏喇嘛日多,接觸日益頻繁,互相瞭解至為重要,故本所接受蒙藏委員會之委託承辦「漢藏佛學文化交流研究班」,以促進漢藏文化、佛學之交流。

擴大與大陸中山及南京大學有關研究所、日本花園大學、俄國聖彼得堡大學締結交流關係。

聯合台灣各佛學教育單位向教育部提出「宗教研修教育」建議案,以利政府訂定適當、適法、適切之宗教教育研修法案。

近二十年本所借住北投佛教文化館,將文化館常住的空間「蠶食鯨吞、反客為主」,住持鑑心長老不但欣然允諾所請;而且以七十多歲高齡,清晨還親自前往菜市場為師生採購;其他常住法師對本所師生的愛護亦不遺餘力;還有義工菩薩全力的付出;研究生也配合行堂,這是一片水乳交融的淨土,也形成了本所向來的傳統。深深使得我們懷念與感恩。

本所已招收全修生及選修生,為接納外學學者想瞭解佛教、佛學,故特招收選課生。已有教授、醫師及博士研究生來所選課。

已預聘日本立正大學前學部部長三友教授及大陸社科院楊曾文教授於2002年來所講學一學期;印度德里大學佛學研究所所長Sarao教授來所客座一年;并分別約聘性空法師、留美學者陳淑珍、黃繹勳兩位青年學者返國後來所任教,以增強本所今後之研究陣容。

以上所述均是在聖公法師睿智的領導下能充分授權,充分信任下才能穩定地成長、發展。本所前十年因經費不足,後十年是為空間所限。否則,本所即可同時先辦理精緻的佛學先修班,先施行佛學基礎教育,及梵巴語文訓練,成績優秀者即可直升本所,本所研究所的素質將更會提高。

欣逢本所招生二十週年,編撰《特刊》,發行《學報專刊》,舉辦各種展覽、集會以示慶祝,完成了搬遷歷史任務。

 

四、展望--與國際同步

遷入法鼓山後未來十年將是本所發展期。創辦人聖公法師每年有一半的時間在國外弘法、教學、傳禪二十多年如一日,首先將本所帶入國際;本所有常設的國際佛學會議;出版《中華佛學學報》、《中華佛學研究》發行國內外;本所佛學網資室,獨步國際,爭相邀請惠敏法師、杜主任、維習安三位學者與會,普遍受到國際佛教學者的讚揚;本所師資與研究生來自各國都具有國際性,經常有國際性學者國際學生來所研究參訪;由於本所重視梵、巴、藏等佛學語文之教學,故本所在國外留學之學生,都受到普遍地歡迎;本所研究人員出國訪問、講學、研究可向國科會、教育部申請補助;同時,聖公法師已公開鼓勵本所研究人員走入國際,事實上國內各大學對於參加國際會議及獲國科會研究計畫補助之人員均訂有獎勵辦法。本所研究人員也有此能力,只是過去沒有健全制度,沒有確立此一政策。這些都是本所已漸次走入國際,也具有走入國際的基本條件。

現在本所已遷入法鼓山,有了足夠的空間。未來十年本所可能的發展計劃是:改善各項研究設備;充實研究人才、確立研究架構。現已有中國佛學、印度佛學、西藏佛學,佛學資訊四個組,每組將有四位至六位專任研究人員;每位研究員及副研究員除自己具有學術專長外,更應具有指導研究助理人員、主持研究計畫之能力,以發揮相加相乘集體研究的效果。因之研究助理制度應儘早建立,使教育、研究、培訓合為一體。

本所應與台灣有關佛學院建立合作關係:凡是優秀的學生不必計較其有無學位,以培植基礎佛學;加強梵、巴語文之訓練;及通識教育課程。這些學生基礎打好了一旦甄試進入本所即可從事研究訓練,以提昇研究生素質。同時本所教育能獲准頒授學位只是遲早的事,待本所研究人員充實之後,即可設博士班;亦宜發行英文版的《佛學通訊》,其內容以報導國際佛學教育、研究、出版及國際佛學會議為主。

其資料來源,除本所在國外之留學生為義務通訊員外;亦可聘用特約通訊人員;在所內圖書館的國際刊物亦可摘錄部份資料。尚未召開的各種佛學會議著重消息的報導;已召開之各種佛學會議著重會議的內容實質之報導。這不但擴大了本所研究視野與觸角,也可同時提昇本所乃至國內佛學研究之水準。

開設「中國佛學英語班」,接納國際學生來所研究中國佛學。師資可由本所留學返所任教之人員充任;本所既有之國際師資;以及來台灣留學有成之國外佛教學者均可擔當此一教學任務。接納國際及大陸研究生來所作短期研究,以及敦聘國際學者來所講學。這些本所雖已著手實行,但尚未形成制度,今後宜更加速加強,建立學制。正如企業家們的信念是:「廣告雖是產品的代言人;產品才是廣告的真正代言人」。唯有高水準研究成果,走入國際才有實質意義。

 

五、小結--希望與祝福

認識聖公有卅多年,在本所追隨聖公已有二十三年了,其間我只是在行政上打些雜務微盡棉力;卻因此,分享了他的理想,真是快慰平生。

法鼓大學未來有學費可以自足;僧伽大學有十方捐助可以維持;唯獨本所將來實賴有一筆鉅額固定基金才能永續發展。法鼓山的事業是由本所之基礎而發展起來的;相信本所也是法鼓山可大可久的事業之一。

論年令我尚癡長聖公一歲;論學養則有凡、聖之別。聖公將享有無量光壽;但我是凡夫俗子,也畢竟老了。本所培植出來的海外留學校友今後將陸續回所服務,對聖公與本所滿懷著無限希望與祝福;緬懷聖公創辦本所的悲願,本所師、生、同仁也更任重道遠。